骸骨荒原的怨煞被吞噬一空，那片土地呈现出一种诡异的“纯净”，仿佛被一场混沌之雨彻底洗涤。
逃亡的叛军魔族身上烙印着混沌的印记，它们的存在本身，就成了李不言“规矩”活生生的警示牌，在魔界各处传播着恐惧与服从。
千眼魔尊与影煞魔尊早已收敛了所有异心，如同最恭顺的仆从，远远跟在李不言身后，不敢有丝毫逾越。
它们甚至主动驱散了边境区域残余的、不成气候的魔兵群落，为这位新立的“混沌魔主”清出一条通往魔渊深处的道路。
李不言行走在这片逐渐变得“秩序”起来的魔土上，步伐依旧平稳。连番的立威与吞噬，并未让他周身的气势变得更具压迫感，反而愈发内敛。
那层混沌气流变得近乎透明，若不仔细感知，几乎察觉不到它的存在。但这并非虚弱，而是掌控力进一步提升的体现，是风暴眼中心的极致宁静。
他的注意力，已完全不在这些表面的臣服与秩序之上。镇压叛乱，于他而言，不过是前行路上顺手拂去的尘埃。
他真正的目标，始终清晰——魔渊深处，那与他体内“原初魔骨”同源共鸣的古老源点。
越往魔界深处行进，周遭的环境便越发诡异，超越了常理所能描述的范畴。
天空不再是统一的暗血色或粘稠黑暗，而是呈现出一种支离破碎的状态。
有的区域是永恒的黄昏，橘红色的光芒凝固不散，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；
有的区域则是一片绝对的虚无，连黑暗都不存在，仿佛被硬生生从现实版图上挖走；
更远处，甚至有倒悬的紫色星河在缓缓流淌，星辉洒落，却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森寒。
大地也不再是坚实的土壤或骸骨。时而化作蠕动的、布满诡异花纹的肉毯；时而变为晶莹剔透、却折射出扭曲心智光芒的水晶丛林；
时而又是沸腾的、由各种负面情绪凝聚而成的黑色沼泽，无数痛苦的面孔在其中沉浮哀嚎。
这里的魔气不再狂暴躁动，反而变得沉凝、古老，蕴含着某种近乎“道”的法则碎片。
它们不再是混乱无序的能量，更像是某种庞大存在呼吸的余波，是某种终极真理崩解后留下的残响。
李不言行走其间，周身的混沌气流自主运转，将这些光怪陆离的景象、这些蕴含着独特法则的古老魔气，一一解析、吞噬、同化。
他就像一块投入不同溶液的海绵，不断地吸收着魔界最深层、最本质的奥秘。
他体内那截原初魔骨的震颤越来越明显，甚至发出一种低沉而欢愉的嗡鸣，仿佛离家的游子即将归乡。
但李不言的心神却愈发清明冷静，他清晰地感知到，那召唤的源头，并非充满温情的迎接，而更像是一种……冰冷的审视，一种等待着被证明、或被吞噬的宿命对决。
不知行了多久，或许是一瞬，或许是万年，时间的流速在这里也变得紊乱。
前方，出现了一条“路”。
那并非由任何物质铺就，而是一条由无数破碎的时空碎片、湮灭的历史幻影、以及最为精纯的原始魔气强行糅合而成的通道。
通道的边界模糊不清，不断有来自不同时代、不同界域的幻象如同气泡般生灭。有太古魔神开天辟地的咆哮，有神魔大战血染星河的惨烈，有星辰寂灭归为虚无的冷寂……
通道的入口，如同一个缓慢旋转的、吞噬万物的漩涡，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。就连光线靠近，都会被扭曲、拉长，最终消失在漩涡深处。
千眼魔尊与影煞魔尊在距离通道入口尚有百里之遥时，便被迫停下了脚步，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。
它们的气息在这里被压制到了极点，魔躯不由自主地颤抖，仿佛再向前一步，就会被那条通道本身蕴含的恐怖力量撕成碎片。
“魔……魔主……”千眼魔尊声音干涩，带着哀求，“前方是‘归源古道’，是唯有得到原始魔神召唤，或身负最古老魔神血脉者，才能踏足之地……强闯者，必会被万古时空碎片碾碎，永世不得超生！”
影煞魔尊也匍匐在地，阴影之躯几乎要溃散：“主宰的意志……在古道尽头……那是不容亵渎的圣地……”
李不言对它们的劝阻充耳不闻。他的目光，完全被那条“归源古道”所吸引。他能感觉到，体内魔骨的嗡鸣在此刻达到了顶峰，那冰冷的召唤之意，正清晰地从古道的尽头传来。
“归源古道……”李不言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，眼中闪过一丝明悟，“原来如此。斩断的因果，湮灭的历史，失败的尝试……所有的一切，最终都流向了这里，成为了构筑这条古道的‘资粮’。”
他明白了，这条古道，本身就是魔界，或者说，是那位“原始魔神”吞噬、消化一切“过去”的具象化体现。
踏上古道，就意味着要直面魔界承载的所有历史重量，承受所有失败者最终的怨念与不甘。
李不言没有丝毫犹豫，一步踏出，身影便已出现在那缓慢旋转的漩涡入口前。
恐怖的吸力作用在他身上，足以瞬间撕裂不朽金仙。
周围那些破碎的时空碎片如同锋利的刀片，疯狂地切割而来，历史幻影中的咆哮与杀意如同实质的精神冲击，轰向他的神魂。
然而，这一切在触及他周身那近乎无形的混沌气流时，都失去了效果。
吸力被混沌的“定”之特性抵消；时空碎片撞入气流，如同汇入大海的溪流，被轻易同化，反而补充了混沌的演化；精神冲击更是如同清风拂过，无法动摇他那已明悟“我即可能性”的坚定道心。
他站在入口处，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瑟瑟发抖的两位魔尊，以及那片光怪陆离、却已被他初步打下混沌印记的魔界疆域。
“圣地？”
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弧度。
“很快，它就会是了。”
“属于我的圣地。”
话音落下，他不再停留，转身，毅然踏入了那旋转的、吞噬一切的漩涡之中。
身影被古道入口的漩涡彻底吞没。
就在他消失的刹那，整个“归源古道”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。
通道内那些原本无序生灭的时空碎片与历史幻影，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全新的变量，开始以一种更加剧烈、更加难以预测的方式沸腾、碰撞。
古道尽头，那一直冰冷审视的召唤意志，第一次……清晰地波动了一下。那波动中，除了亘古不变的威严与毁灭欲，似乎还夹杂了一丝极其微弱的……
期待。
（第306章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