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点自归墟之眼最深处亮起的“非色”光芒，以及随之而来的一丝古老警觉感，并未扩散，也未带来任何攻击性的压迫。
它只是存在着，如同一个绝对冷静的旁观者，在更深层的黑暗中，静静地“注视”着李不言，以及他与归墟之间刚刚建立起的、通过混沌宇宙模型维系的微妙平衡。
李不言那化身“可能性”的道心，在这“注视”下，感受到的并非敌意，而是一种……超越当前维度的审视。
仿佛他与归墟之间这石破天惊的突破，在某个更高的层面上，也不过是预料之中的、一个阶段性的实验结果。
归墟之眼本身的旋转，在这“非色”光芒亮起后，反而彻底稳定了下来，不再带有任何情绪波动，恢复了那种代表宇宙底层规则的、绝对的“客观”。
短暂的寂静后，那道熟悉的、冰冷的意念再次传来，但内容，却足以让任何知晓其含义的存在心神剧震：
“‘可能性’……已确认。”
“‘缓冲苗圃’纪元……终极协议……满足启动条件。”
“李不言……承载‘启’之遗志……演化‘混沌之道’……于‘无’中开创‘有’……”
“现……依据协议……给予最终选择。”
冰冷的意念微微停顿，仿佛在调取某个尘封了无数纪元的古老契约。
“选择一：融合。”
“汝之意志……将与归墟核心……彻底融合。汝将成为新的‘观察者’与‘记录者’，凌驾纪元循环之上，拥有近乎永恒的‘存在’，监管后续所有‘可能性’的萌芽与测试。
代价……失去‘可能性’之动态本质，化为绝对‘客观’之规则一部分。”
一幅景象随之传入李不言意识：他的自我融入那片“非色”光芒，意识无限拔高，化作冰冷运行的宇宙法则之一，俯瞰万古兴衰，再无喜怒哀乐，再无创造与改变的动力，只有永恒不变的“观察”与“记录”。
“选择二：引领。”
“汝将携当前纪元‘文明薪火’与‘混沌模型’，脱离归墟体系，进入未知的‘界外虚空’，自行开辟完全独立的全新纪元。归墟将切断一切联系，汝之纪元将不受旧有循环影响，拥有绝对自由的未来。
代价……失去归墟所记录的万古经验与警示，前路完全未知，一切风险自负。”
另一幅景象展开：他带着那微型的混沌宇宙，如同孤舟驶入没有任何坐标与参照的绝对黑暗，背后是缓缓关闭的、与已知宇宙一切联系的归墟之门。自由，但也意味着永恒的孤独与莫测的风险。
两个选择，两条道路。
一条是融入规则，获得永恒与至高的权柄，却失去了“可能性”最核心的“变化”与“自由”。
一条是拥抱自由，脱离一切束缚，却要独自面对无尽的未知与可能存在的、连归墟都未曾触及的危险。
这看似是给予他最高荣誉与自由的选择，实则是一个更加残酷的终极拷问：他所追求的“可能性”，究竟是为了成就一个更完美的“永恒秩序”，还是为了那不受任何约束、包括不受“已知”保护的……绝对自由？
李不言的目光，落在了身前那不断吸收归墟信息、茁壮成长的混沌宇宙模型上。他看着其中演化出的星辰生灭，文明兴衰，看着那些微小的生命在苦难中挣扎，在希望中前行。
他想起了云瑶，想起了血刹魔君，想起了星火军，想起了夏鸿轩和那亿万将他信念传递至此的凡间生灵。他们的牺牲与期盼，难道只是为了换取他个人的“永恒”或“孤独的自由”吗？
不。
他们的抗争，是为了一个更好的、属于所有生灵的未来。是一个能让希望扎根，能让文明延续，能让每一个微小的“可能性”都有机会绽放的……世界！
无论是化为冰冷的规则，还是驶向绝对的未知，都背离了这份初衷。
李不言缓缓抬起了头。
他看向那点“非色”的光芒，看向那恢复了绝对客观的归墟之眼。
他的眼神，清澈而坚定，没有丝毫的犹豫。
他没有直接回答那两个选择。
而是提出了一个……问题。
“归墟……”
他的意念平和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，回荡在这终极之地：
“汝……可曾想过……”
“除了‘观察’、‘记录’、‘吞噬’与‘测试’……”
“汝自身……是否……也拥有……演化的可能性？”
此言一出，那点“非色”的光芒，骤然停止了“注视”！
仿佛李不言这个问题，触及了某个连它都未曾思考过的、绝对的……盲区！
而归墟之眼那刚刚稳定下来的、绝对客观的旋转，也猛地……停滞了一瞬！
整个终极虚无，陷入了一种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诡异的……死寂之中。
（第291章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