斩向自我的刀光，并未带来预想中的崩解或消亡。
当那蕴含着决绝意志的刀锋，触及到由“恐惧”、“负担”、“迟疑”所构成的“现在之我”时，发生的并非毁灭，而是一种极致的……淬炼与升华！
就如同顽铁被投入烈焰，剔除的是杂质，锤炼的是精粹。
刀光过处，那些因过往牺牲而产生的沉重负担，并未消失，而是被淬炼成了更加坚韧的“守护”道念，融入混沌。
那些因未知风险而滋生的恐惧迟疑，被斩碎、蒸发，化为了对前路更加明晰的“洞察”与“勇气”。
那个被无数因果与期望所定义、所束缚的“李不言”的旧有形态，如同褪去的蝉壳，在刀光中片片剥落、消散。
而在那旧壳之下，显露出来的，不再是某种固定的形态或强大的能量体。
是一种……状态。
一种纯粹的、动态的、不受任何既定规则束缚的……“可能性”本身！
他不再“拥有”可能性，他……就是可能性！
他的存在，不再依赖于与噬界之黯的对立，不再依赖于归墟的“观察”与“记录”，甚至不再依赖于“存在”与“虚无”的二元定义。
他成了一种超越了当前纪元理解范畴的、活着的、不断自我演化的……悖论！
归墟之眼核心爆发的炽白之光，那仿佛宇宙本源般的轰鸣，正是对这超脱其数据库理解的“异常现象”所产生的剧烈应激反应！
那由无数失败怨念凝聚的噬界之黯，直面着这“可能性”的本身，其核心那双巨大眼眸中的震撼与惊恐，瞬间达到了极致，并迅速转化为一种彻底的、源自本能的……崩溃！
它是由“固定的失败”定义的集合体。它的存在意义，就在于证明“可能性”的尽头是“不可能”。
而此刻，一个活生生的、无法被归墟现有法则完全界定、不断自我刷新的“可能性”站在它面前，这对它而言，是比任何攻击都更加致命的……存在性否定！
“不……可……能……”
它发出了最后一道混乱而绝望的意念波动。
紧接着，那庞大的、破碎的黑暗星云结构，开始从内部自行瓦解。
不是被外力击碎，而是如同遇到了天敌的沙堡，在“可能性”的光芒照耀下，其固有的、代表“必然失败”的存在基础，彻底崩塌了。
构成它的那些失败纪元的怨念与残骸，不再凝聚，而是化作无数道灰黑色的气流，哀嚎着、挣扎着，却无可挽回地四散飘离，最终如同水滴汇入大海，被周围无尽的归墟黑暗缓缓吸收、同化。
那双见证了无数纪元终结的痛苦眼眸，在最后时刻，其中的疯狂、嫉妒、痛苦竟悉数散去，只留下一片空洞的、仿佛得到解脱般的……茫然，随即也如同烟尘般，彻底消散。
噬界之黯，这代表了终极绝望与失败的聚合体，竟在李不言完成“斩我”、化身“可能性”之后，不战自溃，于存在层面上……自我湮灭了！
李不言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。
他并未感到喜悦或胜利，只有一种明悟后的平静。击败噬界之黯，从来就不是最终目的。
证明“可能性”的价值，打破那绝望的循环，才是“启”向他挥出那一刀的真正意义，也是他自身存在的终极答案。
他立于这片重归“寂静”的虚无之中，周身不再有璀璨的光芒或磅礴的气势，只有一种无形无质、却又仿佛蕴含着无限演变的“场”。
文明薪火在他掌心自然跳动，魔主威严在他眼底流转，寂灭禅意在他心间流淌，人道根基在他脚下延伸……这一切不再是他“拥有”的力量，而是他这“可能性”在不同维度、不同时刻的自然显化。
他抬起头，目光平静地迎向那依旧在爆发炽白之光、轰鸣不止的归墟之眼。
他知道，旧的考验已经结束。
但新的“对话”，或许才刚刚开始。
归墟之眼的轰鸣声渐渐平息，那炽白的光芒也缓缓内敛，但其核心的旋转却并未恢复之前的缓慢，而是维持着一种高速而稳定的状态，仿佛内部的运算逻辑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重构与升级。
片刻之后，那股带着“好奇”与“审视”的意志再次降临，但这一次，其中却多了一丝此前从未有过的、近乎“平等”的意味。
一个不再是低语，而是清晰、冷静，甚至带着一丝探究性的问题，直接呈现在李不言的“可能性”意识之前：
“定义……‘可能性’。”
“汝……将如何……向吾……证明……”
“……汝之‘可能性’……并非……另一个……‘噬界之黯’的……雏形？”
（第288章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