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识如同从无底的深海缓缓上浮,穿过层层黑暗与混沌,终于触碰到了光明的边界。
陈仁浩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首先映入眼帘的,是主殿穹顶上那道巨大的裂缝,灰蒙蒙的天光从裂缝中透入,形成一道倾斜的光柱,无数尘埃在其中缓缓飞舞。
这景象如此熟悉,却又仿佛隔了一层无形的薄膜。
紧接着,如同潮水般回归的,是充盈在体内每一寸血肉、每一道经脉中的磅礴力量。
这股力量是如此浩瀚,如此澎湃,远非受伤前可比。它如同奔腾不息的江河,在宽阔坚韧的河道中川流不息,带着生生不息的活力;又如同沉寂万古的火山,蕴含着随时可以爆发的毁灭性能量。
心念微动,神识便如同水银泻地,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。
十米、五十米、一百米、三百米……最终,稳稳地覆盖了以他为中心,方圆“五百米”的范围!这范围,比他受伤之前强大了何止十倍!
神识所及之处,一切都纤毫毕现。
地面上细微的裂纹,灰尘飘落的轨迹,墙角顽强生长的、散发着微弱灵光的苔藓,甚至远处石柱上残留的、早已失效的禁制符文纹路……一切细节,都清晰地映射在他的识海之中。
而身体内部的变化,更是堪称脱胎换骨。
《混沌阴阳经》第五层后期的功法自行运转,速度不快,却如同天地呼吸般悠长而稳定。
丹田之中,那原本因为受伤而有些黯淡的混沌气旋,此刻已经膨胀了数倍,呈现出一种深邃的灰紫色,缓缓旋转,每一次旋转,都吞吐着海量的精纯混沌灵力,贯通四肢百骸。
之前因为强行催动秘法、硬抗风刃而造成的经脉暗伤,此刻早已荡然无存。
经脉不仅痊愈,而且被拓宽、加固,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玉色光泽,坚韧无比,足以承载更狂暴的能量冲击。
五脏六腑也仿佛被洗涤了一遍,充满活力,每一次心跳都强健有力,泵送着蕴含着强大生命力的血液。
骨骼更加致密,肌肉纤维如同被千锤百炼过的钢丝,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。
最明显的,是背后那原本深可见骨、狰狞可怖的伤口。
此刻,那里只剩下了几道浅浅的、粉红色的新生皮肉印记,微微凸起,摸上去还有些敏感,但已经完全愈合,不再影响任何动作。
金丹后期。
不,是《混沌阴阳经》第五层后期。
若以此界标准论,他的灵力浑厚程度、神识强度、肉身力量,都已稳稳站在了金丹后期的层次,甚至因为混沌灵力的特殊与霸道,其真实战力,足以碾压普通的金丹后期,硬撼金丹巅峰!
一种久违的、甚至比前世巅峰时期更加凝实和掌控由心的力量感,充盈全身。
他轻轻握拳,空气在掌心被捏爆,发出细微的嗡鸣。
“力量……终于回来了。”
陈仁浩低声自语,声音在空旷寂静的主殿中回荡,带着一丝感慨,更多的是一种沉静的自信。
他没有沉迷于力量回归的喜悦太久,立刻收敛心神,目光转向不远处。
萧芸依旧昏迷不醒,斜靠在一根石柱下,脸色有些苍白,但呼吸平稳悠长,胸口微微起伏。
她的身上沾染了些许灰尘,但看起来并无明显外伤,只是灵力消耗过度,加上被风刃余波震荡了心神,才陷入深度昏迷。
陈仁浩起身,几步走到萧芸身边,蹲下身,伸出右手,食指轻轻点在她的眉心。
一缕精纯、温和、蕴含着强大生命力的混沌灵力,如同最柔和的溪流,缓缓渡入萧芸的眉心,渗入她的识海,沿着她干涸的经脉温柔流淌,滋养着她疲惫的身体和神魂。
“嗯……”
片刻后,萧芸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,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嘤咛。
她的眼皮挣扎着,缓缓睁开。
起初,眼神还有些迷茫和涣散,似乎还沉浸在之前的恐惧和脱力之中。
但当她看清眼前这张熟悉而平静的脸庞时,迷茫迅速被难以置信的惊喜取代。
“仁浩?你……你……”她的声音有些沙哑,目光急切地在陈仁浩身上扫视,当看到他完好无损、甚至气息更加深不可测时,又猛地扭头看向不远处那具已经冰冷僵硬的巨大鸟尸,“那怪鸟……你杀了它?你的伤……”
“没事了。”陈仁浩收回手指,语气平静,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,“不仅没事,还因祸得福,修为略有精进。你感觉怎么样?”
“我……我没事,就是有点脱力。”萧芸尝试着动了动身体,虽然还有些虚弱,但基本的行动力已经恢复。
她看向陈仁浩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后怕,“刚才……我以为我们都要死了。
你背上的伤……”她想起那深可见骨、鲜血淋漓的伤口,依然心有余悸。
“都过去了。”
陈仁浩站起身,目光扫过地面,找到了那枚静静躺着的银色棱晶和黑色罗盘。
他走过去,弯腰将它们捡起。
入手微凉。银色棱晶依旧散发着柔和纯净的光芒,仿佛刚才那爆发的护主光晕只是幻觉。
而黑色罗盘,在棱晶被取走后,又恢复了之前的沉寂,指针无力地垂着。
陈仁浩将棱晶举起,对着主殿穹顶透下的天光仔细看了看。
棱晶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,玄奥莫测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、与罗盘同源的、精纯而古老的空间力量。
不再犹豫,他小心翼翼地将银色棱晶的尖端,对准了黑色罗盘中心那个微小、却仿佛天生为其准备的凹槽。
轻轻按下。
“咔哒。”
一声清脆、悦耳、如同精密机括扣合的轻响,在寂静的主殿中格外清晰。
完美嵌合,严丝合缝。
就在棱晶与罗盘结合的刹那——
“嗡!!!”
一股无形的波动,以罗盘为中心,瞬间扩散开来!
整个黑色罗盘,仿佛从漫长的沉睡中被彻底唤醒!盘体本身那冰冷的触感迅速变得温润,漆黑的盘面下,仿佛有星辰亮起!
首先变化的是那些细密如发丝、原本黯淡无光的符文。
它们如同被注入了能量,从边缘开始,逐一点亮!亮起的并非单一颜色,而是如同彩虹般,呈现出赤、橙、黄、绿、青、蓝、紫七彩流转的微光,最终在盘面上交织成一幅复杂无比、充满道韵的立体符文阵列!
紧接着,罗盘中心的指针,那根纤细的银白色指针,猛地一震,然后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动,开始缓缓地、稳定地旋转起来!不再是之前的无序乱转,而是带着一种明确的指向性!
更惊人的是,在指针稳定指向某个方位的同时,罗盘表面的上方,虚空微微扭曲,一幅“模糊的、由点点星光和复杂线路构成的立体星图虚影”,缓缓浮现出来!
这星图虚影并非静止,而是在缓慢地变化、推演。有些线路明灭不定,有些节点闪烁游移,仿佛正在计算、定位着什么。
“成了!真的成了!”萧芸挣扎着站起来,走到陈仁浩身边,看着那光华流转、异象纷呈的罗盘,脸上充满了激动和希望,“我们能离开这里了?现在就能走吗?”
陈仁浩却没有立刻回答。
他的全部心神,都沉浸在与罗盘建立的一丝微妙联系中。
他的混沌灵力,正小心翼翼地灌注其中,引导着、同时也感受着罗盘内部那复杂的空间定位机制。
片刻后,他抬起头,眼神非但没有轻松,反而变得更加凝重,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剑锋,扫向主殿那破损的大门之外。
“暂时还不行。”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。
“为什么?”萧芸脸上的喜色凝固,顺着陈仁浩的目光看向殿外,除了灰蒙蒙的光线和废墟的轮廓,她什么也没看到,但却本能地感到一阵心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