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阳节前一天的太阳，像蒙了层薄纱，暖得没力气，连风都软乎乎的，吹在脸上不疼不痒。废弃仓库里拉着块灰扑扑的遮光布，把外面的淡光挡了大半，只有桌角一盏台灯亮着，橘色的光打在摊开的城市地图上，红笔圈的两个点格外扎眼 —— 一个旁边画了叉，是刚拆完的辰位锚点；另一个旁边写着 “城东老水厂”，箭头歪歪扭扭指过去，是众人要找的巳位锚点。
张叔坐在角落的折叠椅上，膝盖上放着个掉了瓷的搪瓷碗，正给念念削苹果。苹果皮绕着刀刃卷成圈，没断过半截，念念趴在他腿边，手里攥着支快没油的彩色铅笔，在废纸上画歪歪扭扭的小房子：墙是歪的，窗户是圆的，屋顶还画了个金灿灿的太阳，笔尖戳到纸时会小声嘟囔：“爷爷，咱们什么时候能住回有太阳的房子呀？我想晒被子，上次晒的被子有太阳味。” 张叔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，用牙签扎着递到她嘴边，声音软得像棉花：“快了，等把坏人藏的‘小疙瘩’（锚点）都拆了，咱们就回家晒被子，晒得暖暖的，晚上睡觉都香。”
另一边，小周趴在临时搭的木桌上，手指在笔记本电脑键盘上敲得飞快，屏幕反光映得他眉头皱成一团，鼻尖上还沾了点灰。“这老水厂的档案服务器，老得都快转不动了！” 他吐槽着，突然一拍桌子，差点把旁边的水杯碰倒，“找到了！十年前因为‘水质异常’关的门，我调了当时的工人考勤和事故记录，这里面绝对有猫腻！”
众人赶紧围过去，脑袋凑在屏幕前。屏幕上是一份扫描的工人证词，纸边卷得像波浪，字迹歪歪扭扭，还洇着几处褐色的水渍，像泪痕似的：“九月十七号夜班，我去南边水池查水泵，刚蹲下来就看见水里飘着个黑影，胳膊老长，指甲尖得像刀，差点抓着我的脚腕！我喊了半天人，再看的时候黑影没了，第二天就有人喝了水厂的水拉肚子，没俩月厂子就封了……” 下面还附了张环保局的老照片，照片里的水池像泼了墨似的，黑得连阳光照进去都没个影，水面漂着层灰白的絮状物，旁边的检测仪器屏幕上，红色数字闪得刺眼：“污染超标 12 倍，含不明有害微生物。”
“巳位属水，老水厂的水池肯定聚了阴煞，水是阴煞最好的‘养料’。” 林默指着照片里的水池，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，“锚点核心十有九成藏在池底，阴煞靠水养着，才能一直保持激活状态，不然早散了。”
苏晚蹲在旁边，翻着那本泛黄的手札，指尖划过纸页上的朱砂字，纸页脆得像要碎：“手札里提过，水属性的锚点得用阳气冲散阴煞，咱们带的古镜能放白光，净化符能镇煞，还有陈姐调的祛煞粉，三样凑一起，应该能应付。” 她抬头看向众人，语气很稳，“陈姐和林晓留在仓库吧，她们说要赶制更多抗诡气药剂，万一后面遇到更厉害的阴煞，手里有药心里不慌。”
众人点头，开始收拾装备。林默把古镜揣进内兜，贴着心口，又检查了一遍背包里的手电筒，按了下开关，光柱亮得晃眼；苏晚把净化符折成小方块，塞进布兜里，手札夹在胳膊下，怕被风刮破；小李扛着消防斧，斧刃上还沾着上次劈陶罐的瓷屑，蹭得手指有点痒，他摸了摸刃口：“这破斧还挺耐用，一会儿劈水厂的铁门正好，省得找钥匙。” 张叔把念念的小外套叠得整整齐齐，又往兜里塞了两包抗诡气药剂，小声叮嘱：“到了那儿跟紧爷爷，别乱跑，水池边危险。”
面包车开了四十多分钟，才绕到城东老水厂。水厂周围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，风一吹就 “哗啦” 响，像有人在草丛里躲着；铁门锈得连合页都快粘在一起，风一吹就 “吱呀” 叫，像快散架似的，上面挂着块褪色的木牌，“禁止入内” 四个字被风雨浸得模糊，只剩个大概的轮廓。
“我来！” 小李跳下车，攥着斧柄对着铁门的锁扣劈下去。第一斧下去，锈屑 “哗啦啦” 掉了一地，锁扣只歪了个缝，还没断；第二斧他憋足了劲，胳膊上的青筋都绷起来，“哐当” 一声巨响，锁扣彻底断成两截，铁门 “吱呀 ——” 地歪在一边，扬起的灰尘呛得念念咳了两声。张叔赶紧捂住她的鼻子，从兜里掏出口罩给她戴上，是卡通图案的，还是林晓昨天给的：“忍忍，里面脏，戴上就不呛了。”
走进厂房的瞬间，一股混杂着霉味、铁锈味和烂鱼虾的腥臭味扑面而来，闻着直犯恶心。厂房的窗户大多破了，阳光透过破洞照进来，在地上投下一道道光柱，光柱里浮动着厚厚的灰尘，像撒了把碎金子，飘得人眼睛疼。地上的杂草从水泥缝里钻出来，长得有膝盖高，踩上去 “沙沙” 响，还带着点潮气，溅得裤脚都湿了。
厂房正中央，就是那个阴煞池。约十米宽的水池，水面平得像块黑布，连个波纹都没有，看着就发瘆，水是深不见底的黑色，表面漂着一层薄薄的油膜，时不时冒个小气泡，“咕嘟” 一声，散发出的腥臭味更浓了。小周掏出昨晚改装的灵觉探测器，按下开关，屏幕瞬间亮起刺眼的红光，上面跳着一行字：“阴煞浓度 90%，巳位锚点激活中，核心位置：水池底部 1.5 米处，小心水下沉物！”
“果然在这儿。” 苏晚赶紧翻开手札，手指快速划过纸页，找到 “水煞破解法” 那段，声音有点急：“找到了！手札上说，阴煞池里的锚点，得先用古镜的白光照透池水，把藏在池底的阴煞引出来 —— 阴煞怕光，一出来就会往人身上扑；等阴煞浮到水面，再撒祛煞粉，祛煞粉遇水会起阳气反应，能把阴煞烧散；最后再砸了池底的锚点核心，就成了！”
林默点点头，从内兜里掏出古镜，镜面还带着心口的温度。他走到水池边，蹲下身，镜面对着池底，拇指轻轻按在镜背的云纹上 —— 之前他发现，按这个位置，白光会更集中，穿透力也强。一道柔和的白光从镜面射出来，像条细细的光带，穿透黑色的池水，直往池底钻。
刚开始，水面没什么动静，连气泡都不冒了。念念躲在张叔怀里，小手攥着爷爷的衣角，眼睛睁得圆圆的，不敢出声。可过了两秒，水池突然 “咕嘟咕嘟” 冒起大泡，黑色的水开始剧烈翻涌，像烧开水似的，连池边的水泥地都震得有点发颤，溅起的黑水落在地上，留下深色的印子，还带着股腥气。“小心！” 林默猛地站起来，往后退了两步，伸手把念念护在身后，古镜的白光还没断，光带在水里晃得更急。
紧接着，水面窜起一团团黑色的雾气 —— 那是阴煞！阴煞像一条条细长的黑蛇，在空中扭曲着，带着股刺骨的寒意，直往离得最近的念念扑过去，连空气都跟着变冷了。“念念！” 张叔赶紧把孩子往怀里抱得更紧，另一只手从背包里掏出陈姐提前装的祛煞粉 —— 白色的布包里装着细粉，还带着点艾草的香味，他手抖得厉害，却没撒歪半分，对着扑过来的阴煞狠狠撒过去。
“滋啦 ——” 祛煞粉一碰到阴煞，就冒出白色的烟雾，像水浇在火上似的，阴煞像被烧到似的，瞬间缩成一团，然后慢慢散在空气里，连腥臭味都淡了点。“快！多撒点！后面还有阴煞！” 苏晚也凑过来，帮着张叔递祛煞粉，小周举着探测器，盯着屏幕喊：“阴煞浓度在降！现在 70% 了！再加把劲！”
张叔不停地往水面撒祛煞粉，白色的粉末落在黑水上，瞬间融化，水面上冒起一层薄薄的白烟，像轻纱似的飘着。原本翻涌的黑水慢慢平静下来，颜色也一点点变浅 —— 从深黑到墨绿，再到浅绿，最后竟然变得清亮起来，能隐约看到池底的水泥地，连池底的小石子都能看见，阳光照进去，还能映出光斑。
“看！池底有东西！” 小李指着水池中央，喊了一声，声音里带着点兴奋。众人凑过去一看，池底正中央放着个黑陶罐，和之前辰位锚点的陶罐差不多大，罐口用黑布封着，上面还缠着几根水草，在水里轻轻飘着，像给陶罐盖了层毯子。“那就是锚点核心！” 林默说，语气松了点。
小李撸了撸袖子，就要往下跳，苏晚赶紧拦住他：“等等！池里还有残留的阴煞，贴张净化符再下去，不然沾到身上就麻烦了！” 她从布袋里掏出一张净化符，递给小李，“贴在胸口，符纸能挡阴煞，别弄湿了。”
小李接过符纸，往胸口一贴，又扯了扯衣角盖住，“扑通” 一声跳进水里 —— 水凉得像冰，刚没过脚踝就冻得他一哆嗦，却没停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池底，弯腰抱起陶罐，罐身还沾着水草，滑溜溜的。他抱着陶罐往回走，水顺着裤腿往下滴，走到岸边时，裤脚都冻硬了，把陶罐放在地上：“就是这玩意儿，看我劈了它！”
他举起斧头，对准陶罐的肚子劈下去。“砰！” 第一斧下去，陶罐裂开一道缝，里面冒出淡淡的黑气，很快就散了；第二斧他用了全力，“哗啦” 一声，陶罐彻底碎成几片，黑气散出来，被空气里残留的祛煞粉白烟一裹，瞬间就没了踪影，连点痕迹都没留下。
小周赶紧看探测器，屏幕上的红光变成了绿光，上面显示：“阴煞浓度 10%，巳位锚点已破坏，残留阴煞将在 1 小时内消散。”
“成了！” 小李把斧头扛在肩上，抹了把脸上的水珠，咧嘴笑了，露出两排白牙。念念从张叔怀里探出头，看着地上的陶罐碎片，小声说：“爷爷，咱们又拆了一个‘小疙瘩’呀？那是不是快能回家了？” 张叔摸了摸她的头，笑着点头：“对，又拆了一个，离回家又近了一步，等拆完最后几个，咱们就再也不跑了。”
林默看着水池里清亮的水，又低头看了眼地图上剩下的几个红圈 —— 申位、酉位、戌位、亥位，四个锚点还没找到，他眉头轻轻皱了皱：“辰位和巳位拆了，但还有四个锚点没线索。明天就是重阳节，柳轻烟肯定会趁今晚激活剩下的，咱们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，今晚就得查下一个锚点的位置，不然来不及了。”
众人点点头，脸上的笑容也淡了点，苏晚把手里的手札收好，小心地放进背包里；小周关掉探测器，揣进兜里；张叔抱着念念往厂房外走，念念靠在爷爷怀里，小声问：“爷爷，今晚还能住有灯的地方吗？” 张叔拍了拍她的背：“能，咱们回仓库，有小周哥哥的灯，还有晓姐姐给你留的糖。”
阳光透过破窗照在他们身上，暖烘烘的，原本阴森的老水厂，好像也没那么吓人了 —— 至少这一次，他们又赢了一场。可没人敢放松，重阳节的影子就在眼前，柳轻烟说不定正在某个角落盯着他们，下一场硬仗，很快就要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