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线电里传来黑鲨气急败坏的咆哮声，甚至还能听到那边摔杯子的脆响。显然，这位纵横公海多年的海盗头子做梦也没想到，眼前这艘看起来除了个头大点、根本没有任何武装的科考船，竟然真的敢在这个距离发起反冲锋。
这不符合逻辑，也不符合这帮劫匪对“肥羊”的认知。
在他们的剧本里，被三艘改装武装船包围的民用船只，哪怕不立刻挂白旗投降，也该像只受惊的鹌鹑一样四处乱窜，然后被他们像赶鸭子一样逼停、登船、洗劫一空。
但张广耀没看剧本。
“坐稳了！”
张广耀双手死死攥住舵轮，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起惨白，他那双平时总是半眯着的眼睛此刻瞪得滚圆，瞳孔深处倒映着越来越近的黑色船身。视野中，那个血红色的箭头正死死钉在对方船体吃水线尚方三米处——那里有一块颜色稍浅的钢板，大概是以前受过伤后补焊的，是整艘船结构最脆弱的“命门”。
“这就是老子送你们的见面礼！”
“轰——！！！”
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，龙牙二号那经过特种加固、原本用来撞碎浮冰的锐利船首，像是一把烧红的餐刀切进黄油，毫无阻碍地捅进了黑鲨主舰的左侧船舷。
那一瞬间，世界仿佛静止了半秒。
紧接着，巨大的惯性让两艘船同时剧烈震颤。孙老蔫虽然早有准备，整个人像只八爪鱼一样缠在固定座椅上，但还是被震得假牙都差点飞出来。驾驶台上的摆件稀里哗啦碎了一地，警报声像是炸了窝的马蜂，疯狂地尖叫起来。
“咔嚓——吱嘎——”
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中，对方那看似凶悍的改装渔船，侧舷直接被撕开了一个两米多宽的大口子。黑色的油污混合着海水，瞬间从破口处喷涌而出。
“给脸不要脸的东西，真当老子的船是纸糊的？”张广耀吐掉嘴里已经被咬烂的烟蒂，狠狠推了一把倒车档。
龙牙二号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，缓缓从对方的船体里抽离。随着船头拔出，那个破洞再一次遭受了二次伤害，甚至能看到里面惊慌失措跑动的海盗。
“老板！左边！左边那艘靠上来了！”
孙老蔫惊恐地指着侧面窗户大喊。
刚才的撞击虽然解气，但也让龙牙二号的速度降到了冰点。趁着这个间隙，另外两艘负责包抄的海盗船已经像两块狗皮膏药一样贴了上来。
“砰！砰！砰！”
几声闷响，那是抛绳枪发射的声音。数根带着倒钩的钢索飞跃几米的间隙，死死地扣住了龙牙二号的栏杆。紧接着，那两艘船上的甲板帆布被掀开，十几号手里拿着砍刀、甚至是土制猎枪的亡命徒，嘴里叼着刀子，顺着绳索就要荡过来。
这就是海盗最喜欢的接舷战。
一旦让他们上了船，在这狭窄的甲板和船舱里，人数劣势的张广耀他们只有被屠宰的份。
“德发！人呢！死哪去了！”张广耀抄起驾驶台下的一个扩音器，冲着底舱方向怒吼，“再不出来，你就等着被剁成肉馅包饺子吧！”
“来了来了！别催魂啊！”
伴随着一阵像野猪下山般的脚步声，通往甲板的舱门被猛地踹开。
赵德发这会儿一点也不像个平时连杀鸡都不敢看的胖子。他身上套着一件不伦不类的防刺背心——那是以前在工地上捡的，手里竟然拖着一根手腕粗的黑色橡胶管子，满头大汗，脸上的肉都在哆嗦，但眼神里却透着股被逼到绝境的狠劲儿。
“我就知道这玩意儿早晚能派上用场！”赵德发把管子往栏杆上一架，冲着那些正在顺着绳索爬过来的海盗大吼，“尝尝爷爷给你们准备的‘高压洗澡水’！”
“滋——！！！”
随着他扳动阀门，那根连接着船体主泵的高压水枪瞬间爆发。
这不是普通的水管，这是远洋渔船专门用来冲洗甲板淤泥和顽固污渍的工业级高压水枪，压力大到能把人的皮肉冲开花。
一道白色的水龙带着恐怖的啸叫声，精准地轰在了一个刚爬上一半的海盗脸上。
“啊——！”
那倒霉蛋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完整的，整个人就像是被苍蝇拍抽中的苍蝇，直接从绳索上被轰飞了出去，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，一头扎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里，连个浪花都没翻起来。
“卧槽！这么猛？”赵德发自己都吓了一跳，随即那种掌控力量的快感瞬间压倒了恐惧，“来啊！孙子们！不是想抢劫吗？来洗个澡啊！”
水龙疯狂扫射，又有两个倒霉的海盗被冲下了海，剩下的几个人吓得死死抱住绳索，进退两难，像挂在晾衣绳上的腊肉。
但对方毕竟是亡命徒。
“砰！”
一声刺耳的枪响。
赵德发身边的铁栏杆火星四溅，吓得他妈呀一声，手里的水枪差点脱手，整个人顺势滚到了掩体后面。
“这帮孙子有枪！真的有枪！”赵德发带着哭腔喊道。
另一侧的船舷，已经有四五个身手敏捷的海盗趁着这边的混乱跳上了甲板。领头的是个光头，一脸横肉，手里拎着一把半米长的开山刀，眼神凶狠得像是要吃人。
“给老子砍！男的杀光，把船控制住！”光头怒吼一声，带头冲向驾驶舱。
驾驶舱的门被一脚踹得凹陷进去。
“老板……他们上来了！”孙老蔫手里攥着个扳手，浑身抖得像筛糠，但还是哆哆嗦嗦地挡在了门口。
张广耀一把将这老头拉到身后。
“老孙，看好舵，别让船停下。”张广耀的声音出奇的冷静，他从腰间抽出一把用来剖鱼的剔骨刀，刀刃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寒光，“剩下的交给我。”
他不是练家子，也没学过什么格斗术。
但他有挂。
在他的视野里，那个冲在最前面的光头身上，瞬间亮起了密密麻麻的箭头。
白色的箭头标注着对方的落脚点，绿色的箭头预判着对方挥刀的轨迹，而那几个闪烁着蓝光的箭头，则精准地指向了对方身上的关节薄弱处——腋下、膝盖侧面、还有手腕。
甚至，系统仿佛能感知到海浪的起伏，一个金色的箭头突然指向了左侧的船舷栏杆。
【建议：利用横摇，借力打力。】
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瞬间，龙牙二号恰好被一个巨浪拍中，船身猛地向右侧倾斜。
那个光头正举着刀冲过来，脚下突然不稳，踉跄了一下。
就是现在！
张广耀没有后退，反而迎着刀锋冲了上去。在常人看来，这简直是送死。但在张广耀眼中，对方这一刀挥下来的速度慢得像蜗牛，而且因为船身倾斜，对方的重心完全暴露了。
“去你大爷的！”
张广耀矮身避过刀锋，左手像是老虎钳一样精准地扣住了光头持刀的手腕——那里有一个蓝色箭头正在疯狂闪烁。
用力一拧！
“咔吧！”
清脆的骨裂声让人牙酸。光头惨叫一声，手里的开山刀应声落地。还没等他反应过来，张广耀的右膝盖已经像重锤一样，狠狠地顶在了他的腹部。
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，快得不像是打架，倒像是在处理一条砧板上的死鱼。
光头整个人弓成了大虾米，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，一口酸水喷了一地。
张广耀没给他喘息的机会，抓着他的衣领，像是扔垃圾一样，借着船身回正的惯性，把他狠狠地甩向了后面跟上来的两个海盗。
“砰砰！”
三个人滚作一团，像是保龄球撞瓶子一样摔得七荤八素。
“愣着干什么？上啊！他们就这几个人！”光头躺在地上，捂着手腕撕心裂肺地吼道，“谁弄死那个姓张的，老子赏十万！”
重赏之下必有勇夫。原本被张广耀这一下震住的海盗们，眼里的凶光再次亮了起来。又有三个人举着刀冲了上来。
“广耀哥！接着！”
就在这时，底舱口突然传来赵德发的吼声。
张广耀头都没回，反手一捞。入手沉甸甸的，冰冷刺骨。
是一把鱼枪。
这可不是那种潜水玩的小玩具，这是用来射杀几百斤重的大金枪鱼的重型气动鱼枪，箭头是特制的倒钩三棱刺，近距离能射穿两层木板。
张广耀单手举起鱼枪，黑洞洞的枪口直指那群亡命徒。
冲在最前面的海盗脚步猛地一顿，脸色瞬间变了。哪怕是亡命徒，也知道这玩意的威力。这要是一枪扎在身上，那可就是一个透明窟窿，拉都拉不出来。
“来啊。”张广耀喘着粗气，眼神冷得吓人，他把枪口微微抬高，对准了那个光头的脑袋，“我看谁的头比我的箭头硬。”
甲板上的空气瞬间凝固了。
海风呼啸，卷起浪花拍打在船舷上，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水珠。
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，张广耀的耳机里突然响起了赵德发带着哭腔却又无比兴奋的声音：“广耀！我找到那艘破船的油箱了！就在他们驾驶舱屁股后面！那个红色的管子！”
张广耀眉毛一挑。
他当然看不到另一艘船的细节，但他视野里的箭头能看到。
透过层层雨雾和障碍物，一个金红色的箭头正穿透了那艘受损的主舰甲板，直指下方的一个位置。
“老孙，满舵左转，把侧面露给他们！”张广耀突然下令。
“啥？那不是成靶子了吗？”孙老蔫虽然不解，但还是下意识地执行了命令。
龙牙二号猛地一个甩尾。
张广耀没有犹豫，他根本没打算射人。他在所有海盗惊愕的目光中，突然调转枪口，对准了十几米外那艘正在漏油的主舰。
那个金红色箭头指引的位置。
“再见。”
“噗！”
压缩空气释放的闷响。
那根带着钢索的锋利鱼箭，像是一道银色的闪电，瞬间跨越了两船之间的距离。
它没有射中任何一个人，而是精准无比地钻进了对方甲板缝隙处的一根裸露的输油管——那是刚才撞击造成的破损处。
金属箭头撞击管道，擦出了一串耀眼的火花。
而那根管道里，流淌的是高挥发性的柴油。
“轰——！！！”
一团巨大的火球在黑鲨主舰的甲板下腾空而起，巨大的爆炸冲击波直接把甲板掀开了一角，两个倒霉的海盗直接被气浪冲到了天上。
火焰顺着漏油的痕迹迅速蔓延，眨眼间就把半个船身吞没。
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海盗们彻底傻了。
他们看着自己着火的母船，又看了看站在对面甲板上、手里提着鱼枪、一脸煞气的张广耀，腿肚子开始转筋。
这就是个煞星！
谁家渔民打架用这招啊？这他妈是海战！
“滚回你们的船上去救火，或者留下来喂鱼，选一个。”张广耀给鱼枪重新上膛，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他们晚饭吃什么。
那几个海盗对视一眼，再也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，一个个连滚带爬地翻过栏杆，顺着绳索往回跑，生怕晚一步就被这个疯子当鱼射了。
黑鲨的主舰已经乱成了一锅粥，火光冲天，另外两艘船也不敢再贸然靠近，生怕被殉爆波及，只能手忙脚乱地开始撤退。
一场原本必死无疑的劫杀，就这样被硬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血路。
张广耀看着那几艘狼狈逃窜的黑船，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。他感觉手心里全是冷汗，腿也有点发软，一屁股坐在了湿漉漉的甲板上。
“老板……你……你太牛逼了！”孙老蔫跌跌撞撞地从驾驶舱跑出来，看着张广耀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神仙，“刚才那一枪，神了啊！”
赵德发也拖着那身肥肉跑了过来，一屁股坐在张广耀身边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，脸上的肥肉还在抖：“广耀，吓死爹了……我还以为咱们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。不过说真的，刚才那一炮轰飞那个孙子的时候，真他妈爽！”
张广耀从口袋里摸出一盒已经被压扁的烟，颤抖着手抽出一根，却发现打火机怎么也打不着。
“爽个屁。”他骂了一句，把烟扔在地上，“这是运气好。要是他们刚才直接开炮，咱们现在就是海底捞了。”
他抬头看着那渐渐远去的火光，眼底的冷意并没有消散，反而更浓了。
这次是运气，下次呢？
既然手里握着这么大的宝藏，这种事以后只会多不会少。光靠这艘改得不伦不类的渔船，还是太被动了。
“德发。”张广耀突然开口。
“啊？咋了？”赵德发正忙着擦脸上的油污。
“回去之后，联系钱多多。”张广耀看着自己沾着血迹的拳头，缓缓握紧，指节发出脆响，“我要买那艘退役的巡逻艇，还要买武器。下次再有人敢伸手——”
他转过头，看着赵德发，露出了一个让人脊背发凉的笑容。
“我就不只是剁手那么简单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