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海风呀轻轻的吹，海浪呀轻轻的摇~”
石琦的歌声算不上好听，调走的粗犷，像钝刀子磨过木板，在空旷的海面上飘出老远。
咸湿的海风卷着水汽扑在脸上，额前的碎发吹的凌乱，石琦自顾自的哼着老白头儿唱过的调子，脚踩真元凝成的气浪，稳稳地向前飞驰。
“师父，别唱了，太难听了。”
狄小昊吊在他身后，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，一张脸皱成了包子。
从幽冥大陆出发，只顾着赶路，睡觉吃饭都省了，依旧是无尽的枯燥。
石琦就不用说了，狄小昊现在也是个九阶强者，不吃饭也没事儿，丑丑需不需要吃饭谁在乎！
狄小昊原本被圣光神国养得圆滚滚的肚皮，这会儿早已瘪了下去，脸颊的肥肉消了大半，恢复了些许少年时的模样。
“怎么跟师父说话呢，没礼貌。”
前方隐约出现一座岛屿的轮廓，云雾缭绕间能看见成片的椰林，正是天东岛。
石琦的神识扫过岛屿，速度却没半分停顿，归心似箭的念头像藤蔓一样缠在心头，连半刻都不想耽搁。
“师父，天东岛到了，不下去看看吗？”
狄小昊也看见了，眼里闪过一丝期待，却也只是问问，他知道石琦的心思，自己心里也盼着早点回到宗世城，见到爹娘和姐姐。
“不了，赶路。”
石琦只简短地说了四个字，周身真元骤然暴涨，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，小分队如一道流星般划过天东岛的上空，直奔中州大陆的方向而去。
天东岛到了，家就不远了。
海平线的尽头终于出现了熟悉的轮廓，那是巍山县的海岸，青灰色的礁石在海浪中矗立，远处的城镇炊烟袅袅，隐约能听见渔船归航的号声。
当那熟悉的土地气息传来时，石琦只觉得浑身的疲惫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，连眼眶都有些发热。
“快到了！”
狄小昊也激动起来，伸长了脖子往前看，原本萎靡的精神头一扫而空。
再一次加快进程，远处一座广阔的城池映入眼帘，旗帜迎风招展，正是狄字的皇室图腾。
那座扣扣嗖嗖的寒国皇宫，肉眼已经隐约可见，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黯淡的光，狄璟当了这么多年皇帝，依旧舍不得花钱修缮皇宫，也算是“地方特色”了。
皇宫后方是高耸入云的都天神树，遮天蔽日，像一把巨大的伞，守护着整座城池。
“终于到家了……”
狄小昊的声音带着哽咽，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。
他这一去，算上在圣光神国等石琦的十六年，再加上归途的奔波，早已经算不清日子了。
虽然在圣光神国过得舒坦，可每当午夜梦回之时，总能想起爹娘的模样，想起姐姐狄小天揪着他耳朵骂他调皮的场景。
石琦脚下真元催动到极致，身影化作一道残影，瞬间就到了寒国皇宫的上空，稳稳地落在了内院的空地上。
“嘭”的一声轻响，两人落地的动静惊动了周围的守卫。十几个身着铠甲的寒国卫士闻声赶来。
看到院内忽然出现的两个陌生人，顿时如临大敌。
为首的守卫队长眉头紧锁，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，厉声喝道：“来者何人！竟敢擅闯皇宫内院！”
其他守卫也纷纷举起长矛，矛头直指石琦和狄小昊，眼神警惕。
有人注意到石琦怀里揣着的丑丑，忍不住嘀咕：
“这人怀里怎么还抱着一头……小巧的驴？”
丑丑被吵醒，不满地“哼”了一声，探出头来瞪了那守卫一眼，尾巴甩了甩，却也没敢造次，它还记着石琦在圣光神国扇它的那一巴掌。
狄小昊抹了把眼泪，没理会守卫们的敌意，张开嘴就朝着内殿的方向大喊：
“爹！娘！姐姐！狄小昊回来啦！”
他现在已是九阶修为，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真元，如同一道惊雷在皇宫内院炸开，连远处的宫殿都微微震颤。
不过片刻，两道身影就从内殿方向飞了过来，速度极快。
为首的是一个身着明黄色龙袍的中年男人，一身江湖老牌大哥的气质，两鬓有些泛白，正是寒国皇帝狄璟。
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子，满是痘痘的脸上挂着谄媚的笑，不是李元哲是谁。
“小昊！”
狄璟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空地上的儿子，眼眶瞬间就红了，一个箭步冲上前，一把抓住狄小昊的胳膊，上下打量着。
“你终于回来啦！可把爹给盼坏了！”
狄璟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，双手微微颤抖。
虽说这个老社会也是八阶巅峰的修为，活个三四百岁没啥大问题，可毕竟狄小昊是他唯一的儿子，一去二十多年杳无音信，日日牵挂，夜里不知醒了多少回。
李元哲则快步走到石琦面前，脸上的谄媚几乎要溢出来，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：
“石琦前辈！您可算回来了！您带着太子远行游历二十五载，想必身心俱疲，快到殿中休息休息，我这就遣人准备酒菜，为您接风洗尘！”
石琦没理他，目光在狄璟和李元哲身后扫了一圈，好奇地问道：
“怎么没看见狄小天？”
他这话刚一出口，手中长刀忽然开始红光闪烁，刀身微微震颤，像是在表达不满。
石琦心里一咯噔，连忙尴尬地解释：
“我没有！就是关心一下老朋友嘛！”
正在和儿子叙旧的狄璟愣了一下，李元哲也停下了谄媚的笑容，两脸疑惑地看着石琦手里红光闪烁的长刀，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。
狄小昊见状，忍不住插了一句嘴：
“没事儿没事儿，我师娘吃飞醋呢。”
他话音刚落，长刀的红光闪烁得更厉害了，频率快得让人眼花缭乱，刀身还发出“嗡嗡”的轻响。
狄小昊撇了撇嘴，小声嘀咕：“骂的真难听。”
狄璟虽然没搞清楚“师娘”是谁，也没明白长刀为什么会“骂人”，但还是收敛了情绪，对着石琦恭敬地回复道：
“十五年前，越国皇室前来提亲，小女已经远嫁越国，现如今已经是越国的太子妃了。”
听到这话，石琦手里的长刀瞬间停止了闪烁，恢复了平静。
石琦松了口气，对着狄小昊说道：“你们父子俩好好叙旧吧，我回家了。”
说完，也没等狄璟和李元哲回话，石琦双脚踏地，运起真元，身影瞬间腾空而起，朝着文华院的方向飞去。
到了中州大陆的地界，距离对于石琦来说，就不算啥问题了，一路飞驰，耳边的风越来越冷，抬头望去，天空中竟飘起了雪花。
燕国的雪，又开始下了。
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，却没让石琦觉得寒冷，反而有种莫名的亲切。
北境的寒风呼啸而过，带着熟悉的气息，这是他在圣光神国和无尽汪洋上都感受不到的温馨。
离开文华院时，他才三十出头，再次归来，他已年近六十，还经历了两场漫长的“人生”。
当文华院的轮廓出现在视线中，石琦只觉得时光仿佛从未流逝，湖边的小楼依旧矗立，门前的柳树虽已落叶，却依旧挺拔，湖面结了一层薄冰，反射着细碎的阳光。
石琦缓缓落在湖边小楼前，心中感慨万千。
他这一生，总想着走遍此方天地的每一个角落，去看不同的风景，经历不同的人生。
可漂泊多年，他才明白，无论走多远，总要有个叫做“家”的地方，让他停靠，让他安心。
而文华院，就是他的家。
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丑丑，这家伙不知何时又醒了，正扒着他的衣襟往外看。
石琦把它放在地上，拍了拍它的脑袋：
“自己去玩儿吧。”
丑丑“嗷”了一声，一个变身撒腿就往湖边跑，一会儿扒扒结冰的湖面，一会儿追追飘落的雪花，享受着久违的自由。
石琦的神识缓缓散开，很快就找到了坐在小楼里的董德多。
董德多正坐在窗边，手里拿着一杯热茶，眼神望着窗外的雪景，不知在想些什么，背影也比记忆中佝偻了些。
石琦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心头的激动，轻轻走到楼前，推开虚掩的木门，轻声说道：
“爸，我们回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