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日时光，在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中倏忽而过。秋日的天空高远而清澈，阳光洒在陈县城头冰冷的墙砖上，却驱不散那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的凛冽杀机。联军大营一反往日的喧嚣，呈现出一种异样的沉寂，但那沉寂之下，是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蓄势待发的恐怖力量。
第五日，黎明时分，低沉而雄浑的牛角号声如同来自远古的巨兽咆孝，打破了清晨的宁静。紧接着，战鼓声如同密集的雷鸣，从联军阵营的四面八方轰然炸响！十七万大军，如同缓缓展开的死亡之网，从营寨中汹涌而出！
旌旗蔽空，刀枪如林，甲胃的寒光连成一片，刺破晨雾。步兵方阵踏着沉重的步伐，如同移动的山峦；骑兵在两翼游弋，马蹄声碎，卷起漫天烟尘。这一次，不再是某一部的单独行动，而是孙、曹、袁（绍系）、徐、河内联军真正的倾巢而出！十七万对十五万（扣除之前损耗），兵力依旧占据优势，更重要的是，那股破釜沉舟、决一死战的惨烈气势，扑面而来！
我立于陈县北门城楼，身披金甲，目光冷峻地扫过这铺天盖地而来的敌军洪流。身旁，郭嘉、戏志才面色凝重，许褚、黄忠、陈武等将皆已握紧兵刃，眼神锐利如鹰。
联军并未立即发动总攻，大军在距离城墙一箭之地外缓缓停住，阵型分开，露出了后方那数十架如同洪荒巨兽般狰狞的庞然大物——霹雳车！高达数丈的木质骨架，巨大的配重箱，长长的抛射臂，以及旁边堆积如山的圆形石弹，在晨光中投下令人心季的阴影。
就在这时，联军阵中驰出数骑，为首者正是孙坚与曹操，仅有数名亲卫跟随，直抵护城河边。
“袁公路！可敢出城一晤？！”孙坚的声音隔着宽阔的护城河传来，带着压抑不住的恨意与决绝。
我略一沉吟，对左右道：“开城门，放吊桥，我亲自去会会他们。” 郭嘉欲言又止，我摆了摆手，“无妨，两军阵前，他们还要脸面。”
城门缓缓开启，吊桥放下，我仅带许褚及十名虎士，策马而出，在护城河内侧与孙曹二人遥遥相对。
“孙文台，曹孟德，”我声音平静，目光扫过二人，“倾巢而来，是欲与术决一死战乎？”
孙坚双目赤红，死死盯着我，仿佛要用目光将我撕碎：“袁术！休要逞口舌之利！荆州之事，不过让你多苟延残喘几日！今日，便是你的死期！陈县城破，我必取你首级，以祭我祖茂及无数江东子弟在天之灵！”
我冷笑一声：“败军之将，何足言勇？陈国一战，你八万大军灰飞烟灭，若非曹操、袁绍救你，你早已是冢中枯骨！如今纠集一群乌合之众，便以为能撼动我坚城？痴心妄想！”
曹操在一旁，神色倒是相对平静，他抚须道：“公路兄，时至今日，何必再做无谓争执？天下大势，分久必合。兄据扬、荆，看似势大，然倒行逆施，与世家为敌，与蛮夷为伍，岂是长久之道？不若就此罢兵，交出权柄，操可保兄一生富贵，如何？” 他话语看似劝降，实则诛心，试图动摇我军心。
我哈哈大笑，声震四野：“曹孟德！天下人谁不知你狼子野心？也配在我面前妄谈大势？我袁术行事，但求问心无愧，为这天下开一新局！尔等冢中枯骨，守着旧日规矩，迟早被扫入故纸堆中！今日，便让我这‘倒行逆施’之人，看看你这‘汉室忠臣’，有何本事破我城池！”
口舌之争，互不相让，空气中火药味十足。孙坚几乎要按捺不住，被曹操以眼神制止。
“既如此，那便手底下见真章吧！”曹操深深看了我一眼，拨转马头，“望公路兄，好自为之！”
双方各自回归本阵。短暂的会晤，除了加剧仇恨与决绝，并无任何意义。大战，一触即发。
回归城头，我立刻下令：“全军戒备！弓弩手上弦！注意躲避巨石！”
命令刚刚传达下去，联军阵中令旗挥动。只见那数十架霹雳车旁，力士们勐然松开绞盘！
“嗡——！”“轰隆——！”
一阵令人牙酸的木材扭曲声后，是巨石破空的恐怖厉啸！数十块百斤重的圆形石弹，被巨大的力量抛向高空，划出一道道致命的抛物线，带着毁灭的气息，朝着陈县城墙勐砸下来！
“隐蔽！”各级军官声嘶力竭地呐喊。
“彭！”“轰卡！”“啊——！”
巨石砸落的瞬间，地动山摇！有的直接命中垛口，将女墙连同后面的士兵一起砸得粉碎，碎石血肉横飞；有的砸在城楼之上，木屑飞溅，梁柱断裂；更有越过城墙，落入城内，砸毁民居，引发一片恐慌和惨叫。城墙之上，瞬间被烟尘和血腥笼罩！
这……这是投石车！我心中剧震！作为穿越者，我立刻认出了这玩意的本质！虽然刘晔称之为“霹雳车”，但其原理与我认知中的配重式投石机（回回炮\/襄阳炮的前身）何其相似！利用杠杆和配重，将巨石远距离投射！
“主公！此物威力竟如此巨大！”郭嘉在烟尘中靠近，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，“若任其轰击，城墙再坚，也难持久！”
“奉孝！”我急声道，“此物我知其原理！乃是以杠杆抛射巨石！其射程固定，调整不易！且发射缓慢，装填需时！更重要的是，其本体巨大笨重，移动困难，且多为木质结构，惧火！”
我快速将我所知的投石机弱点尽数道出。郭嘉眼中精光爆闪，他本就是绝顶聪明之人，瞬间便抓住了关键！
“主公一言，如拨云见日！”郭嘉语速极快，“其一，可于城头搭建木棚，覆盖湿牛皮、沙袋，以缓冲巨石冲击！其二，集中我军床弩、神射手，优先狙杀其操作力士，延缓其发射！其三，待其久攻，士气懈怠，或可派死士出城，以火油火箭，焚其器械！其四，观其弹道，预判落点，提前疏散兵力！”
“好！就依奉孝之计！”我立刻下令，“传令！立刻搜集城中牛皮、棉被，浸水后覆盖于城楼、垛口关键位置！床弩调整角度，瞄准敌军霹雳车阵地及力士！黄忠将军，着你部神射手，专射敌军操炮之人！”
命令迅速执行。城头守军在经历最初的慌乱后，开始在各处关键位置搭建临时的防护工事。虽然依旧不断有巨石落下，造成伤亡，但有了准备和防护，损失得以控制。同时，城头上的床弩开始发威，粗如儿臂的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射向远方，虽因距离和精度问题难以直接摧毁霹雳车，但也对操作手造成了不小的威胁。黄忠更是亲自开弓，铁胎弓连响，数名在霹雳车旁指挥的联军小校应声而倒！
联军显然也预料到守军会反击，霹雳车阵地前布置了厚重的盾阵和弓箭手进行掩护。双方围绕着这数十架霹雳车，展开了激烈的远程对射。
在霹雳车持续轰击近一个时辰，城墙多处出现破损，守军注意力被极大吸引后，联军的主力步兵终于动了！
“杀——！”
孙坚部江东兵担任主攻，扛着无数云梯，如同决堤的潮水般，向着城墙发起了亡命冲锋！曹操的青州兵、朱灵的冀州兵等也从其他方向同时压上，试图分散守军兵力。惨烈的攻城战，正式进入白热化！
城头之上，箭矢如暴雨般倾泻，滚木礌石如同冰雹砸落，沸腾的金汁散发着恶臭泼下。联军士兵悍不畏死，前仆后继，不断有人爬上城头，与守军展开惨烈的白刃战。许褚、黄忠、陈武、桥蕤等将四处救火，哪里告急便冲向哪里。许褚一口镔铁大刀舞得如同风车，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横飞；黄忠箭无虚发，刀法同样老辣，专挑敌军军官斩杀；陈武、桥蕤等亦奋力搏杀，血染征袍。
我亲自督战，指挥调度，哪里防线动摇，便立刻调动预备队填补。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，又从午后厮杀到黄昏。城墙上下，尸积如山，血流成河，护城河的水早已被染成粘稠的暗红色。双方的伤亡都在急剧增加。
霹雳车的轰击始终未停，虽然频率因守军的反击和器械本身的限制而有所下降，但每一次巨石落下，依旧能造成一片混乱和伤亡。得益于郭嘉的应对之策和守军的顽强，城墙主体结构尚未崩溃，但多处垛口被毁，防御设施受损严重。
夕阳西下，将天地染成一片血红。联军在付出惨重代价，未能取得决定性突破后，终于鸣金收兵。如同潮水般退去的敌军身后，留下的是满目疮痍的战场和无数残缺不全的尸体。
清点战损，我军一日之内，伤亡竟高达万人！其中大部分死于霹雳车的轰击以及随之而来的惨烈攻城战。而联军，虽然凭借霹雳车之利一度占据上风，但在守军的顽强抵抗和精准反击下，其伤亡同样不小，初步估算也接近万人，尤其是操作霹雳车的力士和负责主攻的孙坚部，损失尤为惨重。
首日大战，以两败俱伤告终。联军未能一举破城，但其新式武器“霹雳车”的威力，已给我军造成了巨大的震撼和实实在在的损失。我知道，这只是开始。联军绝不会善罢甘休，明日，后日……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。而如何有效克制这该死的“霹雳车”，成为了我军能否守住陈县的关键。
夜色降临，陈县城头灯火通明，民夫和辅兵紧张地抢修工事，搬运伤员，气氛凝重而悲壮。我与郭嘉、戏志才等人不敢休息，立刻召集众将，总结今日得失，商讨应对霹雳车及明日防守之策。中原大战的序幕，已然在血与火中惨烈拉开。
（本章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