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困秋乏夏打盹儿。
映雪堂内,林楚悦捧着手里的《女诫》只觉得严夫子的声音仿佛从云端飘下来,窗外蝉鸣吵嚷,嗡嗡嗡响个不停,眼皮子打架,整个人昏昏欲睡。
“咚咚咚——”
严夫子手指轻轻敲击她的桌案,提醒着。
“嗤——”耳边是二姐林楚柔的嘲笑声。
林楚悦睁开眼,真想用个小木棒把眼皮子撑住。
由于她这几个月学习速度较快,已经从下午的单独授课,转到上午和林楚秀、林楚柔同课堂来。而下午严夫子的vip待遇给了郑雨莲——方老太太硬磨着郭氏同意了放郑雨莲入家学。
上午课程一结束,林楚悦心里惦记着昨日大厨房马婶子传的信儿,火急火燎往知聪院赶。
“哎,小姐,你等等我哎!”
林楚悦脚下生风,云苓在后面小跑追赶。
才推开知聪院院门,就见茯苓捧着个沾满泥土像红薯又比红薯细长的根块兴冲冲道:“小姐,马婶子刚送来的,您快看看,是不是您画儿上的那个宝贝?我看着长得差不多呢!”
林楚悦惊喜道:“还真给找到了!快给我看看。”接过根块仔细端详了一会儿,“就是它!叶痕根皮颜色都对。”又吩咐道:“拿把小刀子给我。”
切开一小块,露出里面雪白的颜色,“没错了,这就是‘木薯’!”
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功夫。
这段时间她一直想着赚钱的事,上个月的蚊香虽然受到姨娘和严夫子的好评,但技术含量很低,有心人稍微研究一下就会做,而且大周避蚊虫手段很多,蚊香竞争力不够,所以只能放弃另招出路。
于是便产生了做“甜品”的想法,首先想到的就是珍珠奶茶各种芋圆甜品这类甜食,这些东西在现代很受欢迎,在古代应该也不会太受冷待。
不管珍珠还是芋圆,都少不了“木薯淀粉”帮忙,林楚悦记忆中木薯是在清朝才传入,她摸不准大周应该对应历史上哪个朝代,所以无从知晓木薯是否存在。
得知马婶子的儿子马源是仁寿堂收购药材的伙计,仁寿堂是大周最大的连锁医馆,所以马源经常满大周各地去收药材。
林楚悦就起了心思,把木薯的样子画下来拜托马源收药材的时候帮忙带着寻一寻。
“马婶说,马源是在一个叫‘永浦’的地方遇到的,他收药材的那个村子里,有户人家祖父出海带回来的种子,说种出来的果实耐存放不易坏,本是当作备荒用的,没想到吃了呕吐不止,头晕目眩,喘息不过来,差点死了。”
茯苓看着林楚悦手里的木薯,继续道:“这家人就再不敢吃了,也就一直荒在地里没管,就这么巧被马源发现了。”
林楚悦在严夫子那里看过大周地域志,也看过舆图,永浦是大周东南的一座沿海小镇。
大周没有海禁,有专门经营海上贸易的海商,也有单纯为了钱冒险出海的。毕竟出去一趟风险大,收获也大,所以市面上能见到不少海外舶来品,还有各种香料之类。
木薯中含有亚麻苦苷,若是在没煮熟的情况下吃了,胃酸会把亚麻苦苷分解成氢氰酸,就会缺氧,让人产生中毒反应,那户人家估计把木薯生吃了。
茯苓担忧道:“小姐,这东西能吃吗?万一中毒怎生是好。”
“放心,这个煮熟了吃绝对没毒,生吃才有毒。”林楚悦保证道。
但是此刻她在深思另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——怎么样大规模种植木薯,准确来说,不一定需要大规模,只需种出她所需要的量即可。
她蹲下身拨拉着筐子里其他的木薯,竟有几株是连根的,立刻挑了出来,喜道:“太好了,有了这个就能再种了!”
茯苓不解,但还是把挑出来的这几株单独收在另一个大竹筐内。
在云苓和茯苓两个人好奇的注视下,林楚悦把手里的木薯洗干净,去皮切小块,放入砂锅内炖煮,又加了一大块黄冰糖进去,然后交给云苓看火,她去研究那几株带根木薯。
在小书房写写画画半天,林楚悦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喊了茯苓进来。
得益于大学选修课凭着兴趣选了科“植物花卉鉴赏”,林楚悦也对一些种植知识略懂皮毛。
木薯是异花授粉的植物,依靠风或者昆虫传播花粉,而且雌雄花不同时开放,所以自然结籽率非常低。而且靠种子种植,时间非常缓慢,最少也得两年以上,最重要的是,即使种子非常优秀,种出来的新株不一定优秀,成长过程中的变数太多了。
拔拉扒拉脑海中的知识库,林楚悦决定采用“茎秆扦插”的方法——从完整成熟的木薯植株上,截取中间部分芽点饱满的茎秆,切成手掌长度的段,然后斜插在松软湿润的土壤中。
木薯适应性很强,成活率……林楚悦也不知道,毕竟她一次也没种过,但是她期望存活的能多点。
林楚悦问茯苓:“你父母弟弟现在还在西郊那边吗?”西郊在洛都西面,她记得茯苓一家是北边逃难过来的,实在生活不下去了才把茯苓卖了人牙子换钱。
“是,还在西郊,在甘阳,弟弟病好了之后,现在在酒楼打杂,我爹会编藤,跟我娘一起卖点编的篮子筐子,加上我捎回去的钱,现在过得没那么艰难了。”茯苓不懂小姐问这些干什么。
林楚悦沉吟,甘阳是洛都西郊的一个小镇,骑马要一个多时辰,路程不算远,她现在人手太少了,茯苓一家正好用的上。
“如果我想让你爹娘帮着种木薯,你看如何?”
茯苓猛然抬头,“小姐?”
林楚悦点头,“木薯不挑地,种好了,产量比粮食还要多,荒年可抵饱,而且冬天也能在地里不坏。”
相比木薯,红薯性价比更高,生吃熟吃皆可,大周现在已有红薯,只是还没被太重视。
“我想让你爹娘在甘阳帮我种木薯,地里只要一块地方种就行,其他地方随你爹娘自己做主,这块地以后也交给他们打理,我只要木薯。”
“若是种成了,他们也有了立身的根本,你也不用整天为他们忧心;若不成,我也不会亏待,你放心就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