病房的风穿过破碎的玻璃窗，掀起窗帘的一角。林夏的手指还贴在照片上，那张泛黄的照片里，沈墨寒站在她和父母身后，嘴角挂着淡淡的笑。
“走吧。”她低声说，把照片塞进衣领深处，转身看向沈墨寒。
沈墨寒站在门口，影子被走廊的灯光拉得很长。他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蓝光，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。
“三楼东侧有处废弃通风口。”他低声说，“当年火灾调查报告里提到过。”
林夏没有回应，只是默默往前走。她的鞋底踩在地板上，发出轻微的吱嘎声，像是某种隐秘的倒计时。
他们穿过走廊，避开监控死角，沿着楼梯一路下到负一层。这里的空气潮湿而冰冷，墙壁上爬满了霉斑，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玻璃和金属片。
“b区入口应该就在前面。”沈墨寒低声说，手电筒的光束扫过一扇生锈的铁门。
林夏盯着门上的标识——【S-07·b区·权限受限】。
她从口袋里摸出那张金属卡片，手指微微发颤。卡片贴上门禁感应器的瞬间，一道红光扫过，锁舌发出“咔哒”一声轻响。
门缓缓打开，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他们进入一条狭窄的通道，头顶的通风管道里不断传来细微的震动声。林夏的手掌贴着墙壁，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与潮湿的铁锈味混合在一起。
“你相信我吗？”沈墨寒忽然开口。
林夏的脚步顿了一下，侧头看了他一眼：“你说呢？”
沈墨寒沉默片刻，低声道：“如果你知道真相，也许就不会这么问了。”
林夏没再说话，继续往前走。她的太阳穴隐隐作痛，仿佛有什么记忆正在挣脱束缚。
通道尽头是一道更厚重的门，门上同样刻着S-07的字样。林夏将卡片再次刷过，门锁发出沉重的机械声，缓缓开启。
里面的空间比想象中要大得多。昏暗的应急灯闪烁着，照亮了一排排整齐的文件柜和中央一台老旧的终端机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杏仁香，让她心头猛地一紧。
“这里就是b区？”她问。
“是档案室。”沈墨寒走到终端机前，插上U盘，“所有关于S计划的记录都在这里。”
林夏环顾四周，目光落在角落里一堆散落的病历夹上。她走过去，随手翻开一份，心跳瞬间加快。
【实验体编号：S-07-2】
【身份确认：林夏（替代品）】
她猛地合上病历夹，感觉喉咙发干。
“你在找什么？”沈墨寒冷不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。
林夏迅速将病历夹藏到身后，转身看他：“没什么。”
沈墨寒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，似乎想看穿她的表情。他没有追问，而是走回终端机前，按下几个键。
屏幕亮起，出现一段视频。
画面中，是母亲的脸。
“如果你看到这段话，说明你已经觉醒了。”母亲的声音温柔而熟悉，“S-07不是你的终点，而是开始。真正的你……还在等你去找。”
画面突然中断，屏幕上弹出一行字：
【数据恢复中，请勿触碰记忆晶体】
“记忆晶体？”林夏皱眉。
“别碰！”沈墨寒突然抓住她的手腕，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，“那是重置装置，不是记忆存储器。”
林夏吃痛地皱眉，却没挣扎：“你怎么知道这些？”
沈墨寒的手松开了，眼神有些游移：“因为我也是……S计划的一部分。”
“你是哪个编号？”林夏盯着他问。
沈墨寒沉默了很久，才低声说：“玄鹰-07。”
林夏的心猛地沉了下去。她想起慕清欢曾经说过的话——“沈墨寒是实验体，而我是替代品。”
“所以你才是真正的‘守护者’？”她冷笑，“那你现在带我来这里，是为了让我‘回归’？”
沈墨寒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，他深吸一口气，声音低哑：“林夏，我不是来带你回去的。我是来救你的。”
“救我？”林夏嗤笑一声，“怎么救？帮我找回那些被你们删除的记忆？还是帮我接受自己只是个复制品的事实？”
沈墨寒的眼神变得复杂，像是挣扎，又像是痛苦。
“我不是来让你接受什么的。”他说，“我是来告诉你，你可以选择自己的结局。”
林夏看着他，忽然觉得疲惫极了。她转过身，走向终端机旁的架子。那里放着一个透明的盒子，盒子中央嵌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晶体。
“这就是所谓的记忆晶体？”她问。
“别碰它。”沈墨寒警告。
可林夏已经伸手去碰了。
晶体刚被触碰，整个房间的灯光瞬间熄灭，只剩下晶体散发出幽蓝色的光晕。
林夏的意识仿佛被拉扯进某个深不见底的地方。
画面闪过——
慕清欢举枪对准太阳穴，笑着：“我终于可以解脱了。”
沈墨寒在实验室注射未知药剂，眼神痛苦而决绝。
她自己躺在培养舱里，闭着眼睛，像是沉睡。
“欢迎回来，林夏。”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，带着电子杂音。
她猛地睁开眼，发现自己仍站在原地，但眼前的晶体表面，映出的却不是她自己。
是另一个“林夏”。
她瞪大眼睛，往后退了一步。
“你是谁？”她问。
晶体中的“她”笑了：“你不记得了吗？我是真正的你。”
林夏的呼吸急促起来，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腔。
“不可能……”她喃喃道，“我才是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，空气中突然弥漫起熟悉的杏仁香。
她的鼻腔一阵刺痛，接着，鲜血顺着下巴滴落。
“林夏！”沈墨寒冲过来扶住她，眼神焦急，“你还好吗？”
林夏摇摇头，勉强站稳，抬头看向晶体。
裂纹开始蔓延，像蛛网一样覆盖整个表面。
“欢迎回家，S-07。”那个声音再次响起。
晶体彻底碎裂，碎片落在地上，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而林夏的瞳孔中，映出无数个自己，每个都做出不同的表情——有的哭泣，有的微笑，有的愤怒，有的绝望。
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……”她喃喃自语。
“林夏。”沈墨寒的声音忽然变得遥远，“你还好吗？”
她抬头看他，却发现他的瞳孔又变成了机械般的蓝色。
“沈墨寒？”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。
男人的嘴角抽搐了一下，像是在与某种力量抗争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：
“看来，你已经找到答案了。”
林夏猛地回头，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。
黑暗中，一双眼睛缓缓睁开，与她一模一样。
黑暗中的眼睛缓缓眨动，与林夏完全相同的瞳孔在幽蓝光晕中收缩。
她的呼吸停滞了一瞬。
你是谁？她再次问，声音比刚才更哑。
那双眼睛的主人从阴影中走出，步伐轻得像踩在棉花上。穿着和她一样的灰色连帽衫，发尾微卷的弧度都一模一样。
真正的我。对方微笑，嘴角扬起的角度精确到毫米。
林夏的后背撞上文件柜，金属震颤声在密闭空间里格外刺耳。她盯着对方的锁骨——那里没有自己才有的淡青色血管痕迹。
不可能。她咬牙，手指摸索着身后的架子，碰到一个冰凉的金属盒。
你摸到的是记忆晶体的备份。对方忽然说，要不要试试看？
沈墨寒突然剧烈咳嗽起来，喉间发出齿轮卡住般的异响。他的瞳孔在蓝光与常色间反复跳动，像是两颗即将烧毁的灯泡。
林夏……他艰难地开口，快……
快什么？林夏盯着那个，快逃？还是快相信你？
女人歪头笑了一下，这个动作让林夏想起镜子里的自己每次得意时的表情。
相信我。她说，我们才是被选中的人。
沈墨寒突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，额头重重磕在终端机边缘。血顺着他的太阳穴流下来，在应急灯下泛着诡异的紫光。
林夏看着那道伤口——血液不像血，倒像某种荧光液体。
你注射过药剂。她突然说。
女人的笑容凝固了一瞬：聪明。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。
很重要。林夏抓起金属盒猛地砸向对方，因为你漏了一件事。
女人侧身躲开，盒子撞在墙上爆裂。无数晶体碎片飞溅，在空中折射出七彩光芒。
林夏趁机扑向沈墨寒，拽着他往门口滚去。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，接着是女人气急败坏的喊声：
你们逃不掉的！
林夏回头看了一眼。
所有晶体碎片都在半空悬浮，映照出无数个她和沈墨寒的影像。每个画面都在不同时间点，有的他们在接吻，有的她在掐他脖子，有的他在给她包扎伤口……
最中间的碎片上，她看到自己举枪对准太阳穴。
那是……
别看！沈墨寒突然抓住她的头按进怀里，那些是被篡改的记忆！
女人的冷笑从四面八方传来：你们已经被困在记忆迷宫里了。
林夏的太阳穴突突直跳，鼻腔涌出更多血。她低头看向沈墨寒的手——他的虎口有道新鲜的灼伤，形状像是刚握过滚烫的枪管。
你到底是谁？她问怀里的男人。
他的瞳孔又变成蓝色，但这次很快恢复：我是来救你的。
怎么救？
用我的芯片触发记忆重置。他的声音带着痛意，但这意味着……我会消失。
林夏的心脏猛地收紧。她想起慕清欢最后说的话，想起病房里飘落的照片，想起这个男人一路走来的每一个眼神。
我不需要你消失。她低声说，我需要你活着。
女人的笑声突然尖锐起来：太迟了！记忆已经开始融合！
整个房间剧烈震动，天花板渗出更多粉色液体。林夏抬头，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每一滴液体中扭曲。
沈墨寒抓住她的手腕，用受伤的手掌贴住她后颈。一股温热的电流瞬间窜过后背，她听到机械运转的声音从他体内传来。
听着。他的声音异常清晰，当你看到这段话的时候，说明你已经觉醒了。S-07不是你的终点，而是开始。真正的你……
话音戛然而止。
林夏猛地推开他，看着他的瞳孔彻底变成蓝色，身体像断线木偶般瘫倒在地。
而她的耳边，回荡着母亲的声音：
正在加载终极记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