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大财太阳穴突突直跳。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。
黑云岭的锂矿，他能做大，靠的不只是自家那几个大矿。更重要的是控制了周边星罗棋布的小矿点、散户矿。低价收他们的原矿，集中选炼，成本才能压下来。这些小矿点，十个有九个手续不全，环保安全更是糊弄。平时打点到位，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。
现在全省整顿，环保风暴一来，这些小矿点首当其冲！一旦全关了，他的原料来源立马断一大半！光靠自家那几个大矿，成本飙升不说，产量根本满足不了订单！
“备车！”张大财转身就往里间走，“去省城！”
“财哥，现在去？联合督查组今天上午就到黑云岭！”
“让他们查！”张大财套上衬衫，眼神凶狠，“老子去省里，找能说话的人！乔永年想用这招掐死我？没那么容易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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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午九点，黑云岭矿区。
十几辆贴着“矿产资源督查”标志的越野车，浩浩荡荡开进了矿区大门。带队的是省自然资源厅的一个处长，姓马，戴着金丝眼镜，一脸严肃。旁边跟着环保、安监、国土各个部门的人，还有扛着摄像机的记者。
矿区副总刘能点头哈腰地迎上去，递烟，没人接。
“张总呢？”马处长问。
“张总……张总临时有急事去省城了。”刘能擦着汗，“吩咐我全力配合各位领导检查。”
马处长冷笑一声：“配合？那就好好配合。把你们所有矿权证、用地手续、环评报告、安全生产许可证、排污许可……所有资料，全部拿出来。现在就要。”
“是是是，马上准备！”刘能连声答应，心里叫苦不迭。核心矿区的资料是齐全，但那些关联小矿点的协议，很多根本见不得光！
督查组兵分几路。一队去查资料，一队下井看现场，还有一队带着无人机，开始绕着整个黑云岭山脉飞，航拍那些分散的小矿点、堆场、尾矿库。
刘能陪着马处长在办公室等资料，如坐针毡。手机不停震动，都是下面小矿主打来的求救电话。
“刘总！督查组的人把我们矿封了！说我们环评是假的！”
“刘哥，他们让我立刻停产，还要拆除设备！这可咋整啊！”
“刘总，你得跟张总说说啊，我们这可都是给他供矿的！”
刘能一个都不敢接，只能偷偷回信息：挺住，等财哥消息。
资料搬来了，堆了半张桌子。马处长带来的人开始一份份核对，不时提问。
“这份用地手续，批复面积是五十亩，但你们卫星图显示实际占了至少八十亩，怎么回事？”
“环评报告里要求建三级沉淀池，现场为什么只有一级？”
“这个尾矿库的防洪标准，按设计应该是五十年一遇，坝体明显不达标！”
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。刘能满头大汗，支支吾吾，心里把乔永年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。
就在这时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，夹杂着哭喊和推搡声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马处长皱眉。
一个工作人员跑进来：“处长，外面来了好多矿工和家属，把我们车围了！说不让查，查了就没活路了！”
马处长脸色一沉，走到窗边。只见办公楼前的空地上，黑压压聚集了至少两三百人。有穿着工装的矿工，有抱着孩子的妇女，有白发苍苍的老人。人群情绪激动，几个年轻人正用力拍打督查组的车玻璃。
“不能查啊！关了矿我们吃啥？”
“张总给我们发工资，给我们盖房子！你们凭什么关矿！”
“我们要吃饭！我们要活命！”
喊声震天。几个记者兴奋地拍个不停。
刘能心里咯噔一下——这他妈是谁组织的？财哥没吩咐啊！这不成聚众抗法了吗？！
马处长脸色铁青，对着手下命令：“通知县里，调警力过来维持秩序！还有，把带头闹事的给我控制起来！”
场面眼看要失控。
突然，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人群后面响起：
“都给我闭嘴！吵什么吵！”
人群一静，纷纷回头。
只见张大财不知何时回来了，就站在人群外围。他没穿西装，一身深蓝色工装，沾着泥灰，脸上带着连夜奔波的疲惫，但腰杆笔直，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人群。
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。张大财一步步走到最前面，直面马处长。
“张总，你来得正好。”马处长推了推眼镜，语气不善，“看看你的工人，这是什么行为？阻挠执法！”
张大财没理他，转身对着黑压压的人群，声如洪钟：
“谁让你们来的？啊？！”
人群鸦雀无声。
“省政府下文件，整顿矿业，保护环境，这是国家政策！是大势所趋！你们围在这儿想干什么？想造反吗？！”张大财吼道，“我张大财的工人，就这点觉悟？就只会撒泼打滚？！”
有工人小声嘟囔：“财哥，矿关了，我们咋办……”
“怎么办？”张大财冷笑，“凉拌！我张大财的矿，合法合规的，谁也关不了！不合法的，不用别人关，我自己先把它炸了！”
他猛地转身，指着马处长身后那堆资料：“马处长，你们查！随便查！我张大财名下的矿，手续全在这儿！哪份不合格，你指出来，我当场签字认罚！”
马处长被他气势所慑，愣了一下：“张总，我们也是按文件办事……”
“按文件办我欢迎！”张大财打断他，话锋一转，“但文件也说，要‘区别对待’、‘分类处置’！不能一刀切！我们黑云岭，有历史遗留问题，有小散乱矿，这我承认！但核心矿区，我们是下了血本投入环保的！污水处理站、除尘设备、复垦绿化……哪样没做？你们不能因为几颗老鼠屎，就把一锅汤全倒了！”
他走到一个扛摄像机的记者面前，对着镜头，声音更大：“我今天把话放这儿！我张大财，支持省政府整顿！该关的矿，我带头关！该拆的设备，我亲自拆！但合法合规的矿，谁想借整顿之名，搞不正当竞争，打压民营企业，我张大财第一个不答应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