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赵总，恭喜。”陈主任伸出手，笑容温和，但眼神锐利，“这件‘永乐青莲’，我们基金会收下了。另外，关于这件文物的来源，以及您近期接触的一些……‘热心’人士，我们有些情况，想请您协助了解一下。”
他的声音不大，但通过周围记者的话筒，清晰地传遍了全场！
协助了解？！
来源？！
现场顿时炸开了锅！记者们疯了一样往前挤，长枪短炮对准了赵欣欣惨白如纸的脸。
赵欣欣看着陈主任，又看向斜后方——那道冰冷的视线已经消失了，座位上空空如也。
她明白了。
这根本就是一场螳螂捕蝉、黄雀在后的戏码！
有人想用这尊梅瓶控制她洗钱洗文物，而另一股力量——很可能是张大财和丁楚楚通过老周引来的国家力量——将计就计，用天价拍卖引蛇出洞，最后关头收网！
她，赵欣欣，自始至终，都只是一枚棋子。一枚被所有人利用，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。
“我……”她张了张嘴，却发不出声音。
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，闪光灯像无数把刀子，扎进她的眼睛。震耳欲聋的喧嚣中，她只听见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，以及……内心深处，某种东西彻底碎裂的声响。
她输了。
输得一败涂地。
不是输给张大财，不是输给乔永年，而是输给了自己的贪婪、恐惧和那点可笑的、以为能掌控命运的妄想。
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，她仿佛看见父亲赵易生站在远处，用那种她熟悉的、混合着失望和怜悯的眼神，静静地看着她。
然后，是无边的黑暗。
丁楚楚从拍卖现场回来，脸是灰的。
赵欣欣在众目睽睽下被国家文物局的人“请”走协助调查的消息，像瘟疫一样在省城上流圈子里疯传。电话被打爆了，微信群里全是猜测和幸灾乐祸——张大财身边的女人，又倒下一个。
丁楚楚没接电话，她把自己关在开东建筑顶楼的办公室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。桌上摊着那本皱巴巴的工程日志，上面是她用红笔圈出来的一条条线索——关于工地遥控炸弹，关于矿井破坏，关于那些若隐若现的境外黑手。
老周那边昨晚传来消息：爆破手王贵田在云南边境被抓后，松口了。他承认收了钱，在矿井隔离层安装炸药，但咬死不知道雇主是谁，钱是通过境外加密账户分批打进来的。线索到这儿，又断了。
丁楚楚揉着发胀的太阳穴，喉咙发干。她想起拍卖会上赵欣欣那张惨白的脸，想起陈主任那句“协助了解”，心里像塞了团浸透冰水的棉花，又冷又沉。
赵欣欣完了。明眼人都看得出来，国家文物局亲自下场，那尊“永乐青莲”绝对有问题。轻则涉嫌走私洗钱，重则……丁楚楚不敢往下想。
她端起已经冷掉的咖啡，手有点抖。咖啡溅出来，洒在那本工程日志上，洇开一片褐色的污渍。
就在这时，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！
副总老杨连门都没敲，脸色煞白地冲进来，手里抓着一份文件，手指关节捏得发青：“丁总！出……出大事了！”
丁楚楚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放下杯子：“慌什么？慢慢说。”
老杨把文件“啪”地拍在桌上，声音都在抖：“刚……刚接到省住建厅正式通知！有人实名举报我们开东建筑——**特级资质造假**！举报材料非常详细，说我们三年前申报特级资质时，业绩材料、技术人员、设备清单……全他妈是假的！住建厅已经成立调查组，三天后进驻核查！”
“什么？！”丁楚楚猛地站起来，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。
她抓过那份红头文件——白纸黑字，盖着省住建厅的公章，“关于对开东建筑有限公司资质问题开展专项核查的通知”。措辞极其严厉，要求公司全面配合，提供所有原始材料，并“暂时冻结”开东建筑参与任何新项目投标的资格。
“冻结投标资格……”丁楚楚眼前一黑，腿一软，差点没站稳。
对于建筑公司来说，特级资质是命根子！有了它，才能接大型公共建筑、超高层、国家重点工程。没有它，就只能蹲在墙角啃别人剩下的骨头！而冻结投标资格，等于在核查期间直接断了公司的粮草——没有新项目，现金流立刻就会断！
“谁举报的？材料呢？”丁楚楚声音嘶哑。
老杨从文件夹里又抽出厚厚一摞复印件，手抖得纸页哗哗响：“匿名的！但材料……太他妈详细了！丁总您看——”
丁楚楚一把抓过来，急速翻看。
越看，心越凉。
举报材料分三部分：
第一部分：业绩造假。列举了开东建筑申报特级资质时提供的八个“代表性工程”，其中三个——省体育中心二期、跨江大桥南引桥、还有那个让她一战成名的“世纪广场”地标塔楼——被指“业绩归属存疑”。材料附上了这三项工程实际总包方的合同复印件、竣工验收备案表，白纸黑字，盖着官方的章，上面写的总包单位，确实不是开东建筑！而是另外两家公司。
第二部分：人员挂靠。列出开东建筑申报时提交的十二名“高级工程师”、“一级建造师”名单。材料指出，其中七人在资质申报期间，社保根本不在开东建筑缴纳，有的在事业单位，有的甚至在竞争对手公司！附上了社保局出具的参保记录。
第三部分：设备虚报。声称开东建筑申报时列出的三台大型进口塔吊、五台混凝土泵车，根本不存在，或者属于长期租赁却谎称自有。甚至提供了设备铭牌照片和租赁公司的合同副本作为“证据”！
每一条，都像淬了毒的刀子，精准地捅在开东建筑最要命的地方！
丁楚楚的手抖得拿不住纸，纸页散落一地。
“假的……全是假的……”她喃喃道，脑子里嗡嗡作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