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帘拉上后，屋内灯光落在钥匙串表面。那串旧铜钥原本安静地挂在床头，突然轻轻晃了一下，像是被风吹动，但窗户紧闭。
沈案坐在桌边，手里捏着那块裂开的晶石。裂缝比刚才宽了些，边缘泛着暗红，像干涸的血痕。他用指甲刮了下，一点粉末掉落，在灯下闪出微光。他没说话，把晶石放在桌上，打开手机，点进通讯录，找到“张大牛”这个名字，手指停在发送键上，又收了回来。
他锁屏，起身走到门边，拉开一条门缝。院子里没人，老槐树影子斜铺在地上，青石上的焦痕还在，树叶盖住了一半。他看了两秒，关上门，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深色外套，抖了下，塞进一个布包里。
钥匙串被他取下来，放进包中夹层。
他走出房间时，天已经全黑。院门口站着陆千机，抱着平板靠在墙边，屏幕亮着，显示一张城市地图，上面标着几个红点。
“东区、北域、地下黑市，这三个地方的数据源都被切断了。”陆千机抬头，“我试了七种穿透方式，系统刚接入就弹出警告，Ip被标记。”
沈案站在台阶上，“查到了什么？”
“只有公开信息。修真商会发布了区域警戒令，说有‘不稳定灵力波动’，禁止民间修士聚集讨论。凡是提到‘遗迹’‘黑雾’‘封印’的帖子，全部被删。”
“不是巧合。”沈案说。
“不是。”陆千机点头，“有人在统一清数据。手法很专业，背后有组织。”
沈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。掌心还残留一点刺痛感，是之前碰晶石时留下的。他没提这个，只问：“其他人回来了吗？”
“厉战天刚到家。苏红绫被两个执事架出去了。药尘子最惨，摊位被封，丹药没收，人跑回来的时候差点撞上路灯。”
沈案皱眉，“都问了什么？”
“厉战天去找了个老熟人，才说两句‘最近有没有见过黑雾’，对方脸色就变了，直接请他离开武馆。苏红绫装游客进修真商会大厅，还没开口，就被拦住带离。药尘子拿一瓶‘养神丹’去换消息，结果对方一眼认出是他，说他是‘通缉名单里的炼丹疯子’，当场查封。”
“所以没人能问。”
“没人能问。”陆千机合上平板，“现在整个修炼界的消息渠道都被卡死了。我们被隔在外面。”
沈案沉默几秒，转身朝院子中间走。地面符纹已经消散，但青石还在原位。他蹲下，掀开树叶，盯着那道焦痕。形状确实像一只手，五指张开，掌心朝下。
他伸手摸了下，指尖一烫，立刻收回。
“这东西在吸灵力。”他说。
“什么？”
“晶石和焦痕，都在吸收阵法残留的能量。这不是自然形成的痕迹。”
陆千机低头看，“你是说，有人在远程收集我们的信息？”
“不止是收集。”沈案站起身，“是在试探。上一次是灰袍人来打，这一次是封锁消息。他们不想我们知道他们在做什么，但他们也在观察我们还能做到哪一步。”
陆千机没说话，重新打开平板，调出一张新图。是城市热力图，三个区域被标成深红。
“这些是高压管制区。信号屏蔽，人员流动监控，连街头摆摊都要登记身份。但西郊没有。”
“自由交易集市。”
“对。那里是游散修士的地盘，没人管。传闻有些禁物会在那里私下交易。但风险很大，一旦被抓，就是重罚。”
沈案看着图，“我们得去。”
“你不能去。”陆千机立刻说，“你是目标。灰袍人已经认出你不是普通人，你再露面，等于送情报。”
“所以我一个人去。”
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你们去不了。他们认识你们的脸。厉战天是前雇佣兵，苏红绫是苏家的人，药尘子早上了黑名单。只有我不算修士，只是个包租公。我去最合适。”
陆千机摇头，“太危险。那边鱼龙混杂，出了事没人救你。”
“我不打算惹事。”沈案说，“我就去看看，能不能听到点什么。如果连消息都听不到，我们只能等他们打上门。”
陆千机盯着他看了几秒，最后叹了口气，“我给你做个伪装信号器，能干扰面部识别。再搭个中继站，保持通讯。但一旦断联超过三分钟，我就叫人过去。”
“可以。”
“还有，别买任何东西。别接陌生人的对话。别进封闭空间。听到风声不对，立刻撤。”
“记住了。”
沈案说完，转身朝302室走。门开着，厉战天坐在屋里，正在擦平底锅。锅身锃亮，映出他脸上的刀疤。
“听说了？”沈案站在门口。
厉战天抬眼，“你要去西郊？”
“嗯。”
“我不赞成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那边不干净。不只是修士，还有黑市打手、赏金猎人、逃犯。你一个人进去，出事没人知道。”
“所以我不会暴露。”
厉战天放下锅，站起身，“你要去，我也得跟着。”
“不行。你一出现，别人就知道我不是普通房东了。我要是带着个退役兵王逛集市，谁信我是来捡漏的？”
厉战天没说话，拳头握紧又松开。
“早点回来。”最后他只说了这一句。
沈案点头，转身走向二楼。苏红绫在阳台，软剑拆开一半，正在检查机关。她听见脚步，抬头看了眼。
“你也想劝我别去？”
“我不劝。”她收起剑，“但你要记住，西郊集市晚上不开门禁。一旦动手，没人管死活。”
“我只白天去。”
“白天也有人死。”她站起身，“你要是被人围住，别硬撑。发信号，我能赶过去。”
“好。”
他继续往上走，到地下室门口时，药尘子正抱着空啤酒罐往里钻。
“老头。”沈案喊了一声。
药尘子回头，“干嘛？我又没偷你泡菜。”
“有没有能让人听清楚话的药？比如，混在人群里，能听清别人说什么。”
药尘子翻了个白眼，“你以为我是卖窃听器的？不过……”他转身从柜子里摸出一个小瓶，“含一颗，耳朵会变灵。但只能维持半小时，多了耳膜会破。”
沈案接过瓶子，“谢了。”
“别死在外头。”药尘子嘟囔，“你要是死了，谁给我交房租？”
沈案笑了笑，转身回自己房间。
布包已经收拾好。外套、钥匙串、晶石、药尘子的小瓶、陆千机给的信号器。他把手机充上电，存入张大牛的号码，又看了一遍西郊地图。
门外传来脚步声。他开门，时月站在那儿，拎着医药箱。
“听说你不让我来查房。”她说。
“嗯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最近有点乱。我不想连累你。”
“你觉得躲开我，就不算连累？”她走进来，打开箱子，“把手伸出来。”
“我没受伤。”
“让我看。”
沈案犹豫一下，还是伸出手。时月抓住他手腕，手指按在脉门上。几秒后，她眉头皱起。
“心跳太快。血压偏高。这不是正常状态。”
“最近睡得不好。”
“撒谎。”她松开手，“你又要去做什么？”
“只是去个集市。”
“哪个集市需要你半夜准备行李？”
沈案没答。
时月盯着他，“答应我，如果有事，第一时间联系我。”
“好。”
她收起箱子，走到门口，停下，“还有，别相信穿灰色衣服的人。”
沈案抬头，“为什么？”
“今天下午，有个灰衣人去了医院档案室，调了你的病历。我没让他拿走，但他记住了编号。”
沈案眼神一沉。
“我知道你不信命。”时月说，“但这次，别硬扛。”
她走了。门关上。
沈案站在原地，把信号器贴在衣领内侧，布包背好，最后看了一眼床头的钥匙串。
它又轻轻晃了一下。
他走出去，院子里没人。厉战天在窗后站着，没动。苏红绫在阳台，背对着他。药尘子的灯灭了。陆千机在阁楼，屏幕还亮着。
他走到院门口，停下，回头看了一眼老宅。
灯都亮着。
他转身，推门出去，巷子里灯光昏黄。
布包里的晶石突然发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