厉战天站在玄关，平底锅还拎在手里。火柱已经熄了，地上只剩几道焦黑的痕迹，像烧过的电线皮。
沈案蹲在门框边，手指摸着变形的金属边缘。防盗门歪在墙角，半片门板塌下来，露出里面的保温层。
他掏出小本子，翻开一页空白，开始写。
“防盗门市价八千八百八十八。”他念一句，记一笔，“安装费两千，人工按三小时算，每小时三百。”
厉战天低头看他脑袋顶，没说话。
赵虎坐在地上，脸上的血干了，黏糊糊地贴着灰尘。他看见沈案写字，喉咙动了一下。
“沈老板……”他声音发抖，“这门……真要赔这么多？”
沈案抬头，看了他一眼。“你砸的时候怎么不先问价？”
赵虎张了张嘴，没说出话。
沈案合上本子，站起身，拍了拍裤子。人字拖踩在地上，发出啪嗒声。
“这门是智能锁带感应系统。”他说，“现在主板烧了，重装得加钱。”
厉战天忽然开口：“是我掰的。”
沈案转头看他。
“我看到他们还想冲进来。”厉战天说，“怕他们伤到你。”
沈案皱眉。“那你也不能用手去掰啊。这是房产结构件，不是沙袋。”
厉战天喉结动了动，没反驳。
沈案指着门框：“你看这轨道都歪了。下回自动关门卡住，谁负责？物业投诉罚款五百起步。”
厉战天沉默两秒，把手里的平底锅轻轻放在鞋柜旁边。
“房租我交双倍。”他说，“这个月的门损，也算我头上。”
沈案盯着他看了三秒，点头。“行，记你账上。”
他翻开本子，在“厉战天”名字后面画了一栏，写下“预付赔偿金：一万元”。
“下次。”他说，“先敲我房门商量战术方案。”
厉战天嘴角抽了一下。“……好。”
赵虎突然往前爬了半步。“那我呢？”
沈案低头看他。“你刚才拿刀冲阵法，碎片反弹划伤自己，属于自担风险。但破坏公共设施这一条跑不掉。”
他翻开第一页，找到之前写的条目。
“你那一斧头值三千二。”他说，“加上精神损失费、滞纳金预备金、防护系统激活费，一共八千八。”
“能不能分期？”赵虎声音发虚。
“可以。”沈案说，“明天九点前打一半，剩下分三期，每期加百分之五利息。”
赵虎手伸进裤兜，摸出手机。屏幕裂了，但他还是点开转账页面。
手指悬在输入框上，没动。
“我没这么多现金……要不……押身份证？”
沈案摇头。“只收银行卡转账。不支持抵押。”
赵虎脸色白了。
厉战天看着他，忽然从后腰抽出一张卡，递给沈案。
“用我的。”
沈案接过，看了一眼卡面。“你工资卡？”
“副卡。”厉战天说，“不限额。”
沈案把卡塞进口袋。“等会儿去Atm查余额。要是不够，还得你补。”
赵虎嘴唇抖着，终于在手机上点了确认。
几秒钟后，沈案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他拿出来看了一眼，点头。“收到了。”
他把厉战天的卡拿出来，递回去。“留着吧。说不定哪天又有人砸门。”
厉战天接过卡，没说话。
沈案转身走到客厅茶几旁，拿起笔，在租赁合同背面写了几行字。
“签字。”他把纸推给赵虎，“这是损坏确认书，签完才能走。”
赵虎哆嗦着手接过笔，在底下签下名字。
沈案收走纸张，夹进本子里。
“你可以走了。”他说。
赵虎撑着地想站起来，腿软了一下，又跌回去。他喘了口气，慢慢扶着墙起身，踉跄着往门口挪。
门外夜风灌进来，吹起地上的灰。
厉战天没动，站在原地。
沈案坐到沙发上，把本子摊在膝盖上，重新翻了一遍。
“你不用上去？”他问。
厉战天摇头。“等他走远。”
沈案嗯了一声，不再说话。
两人就这么站着，一个坐着，一个站着，屋里安静下来。
墙上的挂钟指向两点零七分。
几分钟后，外面传来脚步声，由近及远，渐渐听不见了。
厉战天松了口气，弯腰捡起平底锅。
“我回去了。”他说。
沈案点头。“锅别放阳台了，明天早上我要腌萝卜。”
厉战天应了一声，转身往楼梯走。
刚踏上第一级台阶，他又停下。
“沈哥。”
“嗯？”
“下次……要是再来人。”厉战天回头，“我能用工具吗？比如扳手？”
沈案抬眼。“只要不碰主体结构，随便你。”
厉战天嘴角微动，像是想笑，又没笑出来。他点点头，继续上楼。
脚步声消失在二楼走廊。
沈案一个人坐在客厅，手里捏着本子。
他翻到最后一页，空白页上写着几个名字：赵虎、厉战天、苏红绫、药尘子……
他在“厉战天”后面多画了一个星号。
然后合上本子，放在茶几上。
外头天还没亮，远处有车灯扫过窗帘。
他脱下人字拖，甩到一边，躺倒在沙发上，闭上眼。
十分钟后，门口传来轻微响动。
不是敲门，是纸张被塞进来的声音。
沈案睁开眼，没动。
他知道那是新的信封。
他躺着没起身，也没去看。
过了三十秒，他翻身趴着，伸手把本子拉过来，翻到第一页。
重新核对了一遍数字。
八千八百八十八。
没错。
他嘟囔了一句：“明天得找厂家报价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