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仲柏终于有了苏怀玉的消息。
苏怀玉在生产时一尸两命的消息。
当祁仲柏如山崩般倒塌时，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战友及时接住了他。
“这不是真的，不可能。”
祁仲柏想要站稳，想要质问，“这绝对不可能是真的。”
他们不了解苏怀玉，不了解自己的妻子。
她是一个极其坚强的人，是一个生命力极其旺盛的人，她不会死。
是的，她不会死，她不能死。
祁仲柏一把推开身后搀扶住自己的人，直接冲进当初给苏怀玉接生的医生办公室。
医生被祁仲柏像是要杀人的目光吓得连连后退，却被冲上前的祁仲柏一把抓住了衣领。
“上个月十五号，你接生的苏怀玉没有死对不对？”
医生看着面前目光阴戾暴虐几近崩溃的祁仲柏，浑身颤抖地说道：“你，你是谁啊？”
“我是苏怀玉的丈夫，她没有死，对不对？”
祁仲柏迫切想要得到别人肯定的答复，苏怀玉一定不会死。
医生艰难地咽着唾沫，说道：“她生产的时候，大出血抢救无效去世了，骨灰已经被家人带走了。”
“不可能！”
面前崩溃的嘶吼让医生吓得闭上了双眼，“我说的是真的！”
“当时苏怀玉同志转院过来的时候，情况已经不太好了。生产那天她一连打了三个电话后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，回到病房羊水立刻破了，生产的时候更是大出血，我们用尽了所有办法，最后只保住了一个孩子。对不起，我们已经尽力了。”
脚跟离地的医生摔落在地，祁仲柏转身想要离开时，却一下子摔倒在门框上。
“仲柏。”旁边的人声音颤抖。“你总得回去看看孩子。”
祁仲柏没有回去看孩子，他如被掏空生机的枯木，就这么站在当初苏怀玉生产的产房外面。
当不远处传来妇人生产时的痛苦惨叫时，苏怀玉当初生产时的痛苦惊惧和无助，终于在穿梭一个半月后化成利箭狠狠地插在了祁仲柏的心脏上。
祁仲柏单膝跪地，此时的痛苦和当年跪在自己姥姥姥爷床前时重叠，甚至痛的更加撕心裂肺。
为什么会这样？
老天爷为什么要把自己最后一点幸福给夺走！
悲恸绝望的崩溃怒吼声从妇产科传来时，听到的人们只是叹了口气，继续做自己的事情。
生死离别在医院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，但无论发生什么，日子总是要继续的。
祁仲柏在晚上冲进顾美的家里时，顾家正在吃饭，看到狼狈颓丧却不掩凛厉暴虐的祁仲柏时，他们下意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。
而身形瘦削正抱着孩子吃饭的顾美看到冲进来的祁仲柏时，眼泪一下子奔涌而出。
顾家的人给祁仲柏和顾美留下一个单独的相处空间，顾美看着面前的祁仲柏，好不容易擦干净的泪水，接着便充斥在她的眼眶。
顾美哭着说道：“小玉当时在冰城无亲无故，我收到通知赶过去的时候，小玉……已经去世了。”
想到当时苏怀玉被医生护士推出来的模样，顾美的情绪瞬间崩溃，“当时产床上全都是血，医生让我看了一眼小玉的遗容，就把她推去太平间了。”
“孩子是小玉在临终前托付给我的，她在冰城只认识我。”顾美的眼泪砸落在怀中的孩子身上，“小玉在生产的时候得有多绝望啊，身边一个亲人和朋友都没有，我应该早点去医院陪着她的，这样她也许就不会孤零零的死在产……”
顾美后面的话没敢说出来，因为此时对面的祁仲柏看着已经有些不正常了。
顾美害怕地抱着孩子往后退了一步，她哽咽道：“小玉的遗言只有一个，就是把孩子给你。”
“孩子我在第一时间送去了你父亲那里，等我回来想给小玉收殓的时候，小玉的妈妈已经把小玉的骨灰带走了。”
顾美想到自己在医院听到的话，犹豫了片刻对祁仲柏颤声道：“小玉的妈妈好像接受不了小玉去世的事实，疯了。”
祁仲柏的手在流血，可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，“王姨呢？”
当时唯一陪在苏怀玉身边的人是王姨，他必须要找到王姨，从她的嘴里得到一个真相，一个苏怀玉还活着的真相，一个她必须活着的真相。
“王姨当时一直守在小玉的身边，我从沈市回来的时候，她已经走了。”
得到答案，祁仲柏转身离开。
而顾美看着祁仲柏头都不回的背影，想到了突然失踪没有音讯的徐钊邺。
所有人都说徐钊邺抛弃了她，可是顾美不相信。
她不相信徐钊邺会抛弃自己和孩子，所以她想带着孩子们去沪市找他，一定会找到他。
祁仲柏从顾美家里出来后，第一件事就是给羊城的武家打电话。
今天祁仲柏打了太多的电话，只有这一通电话是一遍就打通的。
当电话接通，对面传来武立川的声音时，祁仲柏刚说了一句话，电话直接被对面挂断。
祁仲柏听着被挂断的电话，如同傀儡一般继续打了过去。
电话接通的那一刻，武立川的破口大骂声直接传了过来，“祁仲柏！你踏马别再给我们家打电话，听见了吗！滚！”
电话再次被挂断，这次祁仲柏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。
祁仲柏赶到南市的时候，是在第三天的凌晨，此时的他犹如行尸走肉一般，在战友的带领下前往王姨的家中。
但是，人去楼空。
王姨家在上个月便离开了南市，至于去了哪儿，无人得知。
祁仲柏的手在颤抖，继而连休息都没有休息，又驱车去了羊城。
他不敢停下来，一步都不敢。
祁仲柏来到羊城政府大院的时候，因为胡子拉碴、满面沧桑像极了一个流浪汉，差点没能进入大院儿。
等他成功进入大院儿顺着指引来到武海峰家门外的时候，一眼便看到了正在给花树穿衣服的苏妙君。
她一边给花树浇水，一边笑着碎碎念，一点儿都看不出疯了，直到祁仲柏走近听到苏妙君的碎碎念是什么。
她说：“玉儿，你渴不渴，妈妈一会儿给你倒水喝。”
“妈妈的玉儿长得真漂亮啊，妈妈给玉儿做了好看的衣服。”
“玉儿放心，妈妈再也不离开你了，你别怕，妈妈会永远陪着你。”
祁仲柏怔愣在原地的时候，武立川从屋内出来看着站在自己妈妈身后的流浪汉怒喊道：“你是谁！”
在发现流浪汉是祁仲柏时，武立川的脸色瞬间阴沉，而苏妙君已经站起身挡在了自己“女儿”面前，情绪变得极其不稳定起来。
武立川来到自己妈妈身边，轻声安抚，“没事的，没事的，妈妈别怕，没有人会带妹妹离开。”
“妈妈，小玉口渴了，你去给她倒杯水好不好？”
苏妙君警惕地看着祁仲柏，而祁仲柏在她的眼中看不到任何熟悉之色。
她不认识自己了。
等苏妙君回了客厅，武立川看着面前人不人鬼不鬼的祁仲柏说道：“你来我家做什么？”
祁仲柏没有回答武立川的话，而是将目光转向旁边苏妙君悉心照顾的花树。
武立川注意到祁仲柏的目光，一把将祁仲柏推开，挡在花树的面前。
在上个月武立川和自己爸爸将自己妈妈从冰城带回来后，自己妈妈怎么也不愿意让小妹的骨灰待在狭小的骨灰坛里，她把她种在了花树下面，就这么日日夜夜守着她。
他妈妈疯了，但还活着就好。
如果花树没了，寄托没了，武立川不确定自己妈妈还能不能活下去。
当武立川剑拔弩张地看着面前的祁仲柏时，苏妙君一脸惊喜地从客厅里跑了出来。
“大川，玉儿给我打电话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