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身份识别失败。”
无面女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，就像是医院里宣告死亡时间的电子钟。
“滋——”
大厅原本光滑如镜的天花板突然裂开，数十个黑洞洞的枪口瞬间探出。红外线瞄准点密密麻麻地落在陆燃身上，把他那件海绵宝宝睡衣照得像个迪厅里的灯球。
陆燃低头看了一眼胸口聚集的红点，正好打在海绵宝宝那两颗大门牙上。
“啧，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。”他不但没躲，反而甚至伸手正了正鼻梁上的墨镜，“我说，你们这安保系统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？我就是没带身份证，至于搞这种欢迎仪式吗？”
【入侵者确认。威胁等级：SSS。】
【执行清除程序。】
无面女根本不理会他的吐槽，甚至连那个没有五官的头部都没有转动一下。
“哒哒哒哒哒——”
火舌喷吐。
这一刻，大厅内的空气仿佛都被撕裂。数十挺每分钟射速超过六千发的重型机枪同时开火，金属风暴瞬间淹没了大厅中央那个单薄的身影。
如果是普通人，此刻早已被打成了筛子。
哪怕是之前的机械改造人，在这等火力覆盖下也得变成一堆废铁。
但陆燃甚至连手都没抬。
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，右手的食指在虚空中随意地画了一个圈。指尖触碰空气的地方，荡漾起一圈灰白色的数据涟漪。
“能不能有点创意？这种物理攻击对我来说……”
陆燃打了个响指。
“只能算是气氛组。”
下一秒，令人惊掉下巴的一幕发生了。
那些以超音速射出的穿甲弹头，在接触到陆燃身体周围那层淡淡的数据马赛克时，并没有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，也没有血肉横飞的惨烈。
“嘭！嘭！嘭！”
子弹炸开了。
炸成了无数彩色的纸片、闪光的塑料亮片，还有漫天飞舞的粉色羽毛。
原本肃杀的处刑现场，瞬间变成了一场狂欢节的彩带喷射秀。
机枪还在疯狂咆哮，但喷出来的不再是死亡，而是像不要钱一样撒向全场的礼花碎屑。陆燃站在漫天彩纸中，甚至伸手接住了一片落在肩膀上的羽毛，吹了一口气。
“这特效做得不错，就是有点费保洁阿姨。”
他迈开步子，那双绿色的人字拖踩在满地彩纸上，发出沙沙的声响。他一步步走向悬浮的前台，身后是依然在不知疲倦地喷射着彩带的机枪群。
这种极端的反差，让整个纯白的大厅充满了荒诞的诡异感。
无面女似乎宕机了。
她的逻辑核心无法理解为什么高能穿甲弹会变成庆祝新年的拉炮。她的头颅转动了一下，发出“咔咔”的机械摩擦声。
【错误……逻辑冲突……弹道修正失……】
“行了，别算了，再算你也得烧cpU。”
陆燃已经走到了前台边。
他把那个裹着粉色床单的妮妮虽然不在身边，但他还是习惯性地拍了拍身侧的空气，仿佛那个小跟屁虫还在一样。这动作让他眼神稍微暗了一下，但随即又恢复了那种吊儿郎当的模样。
他从睡衣口袋里摸索了半天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、还沾着一点番茄酱污渍的超市购物小票。
“啪”的一声，拍在了悬浮桌面上。
“来，给我办个访客登记。”陆燃指着那张小票，“这是我的预约凭证，上面写得清清楚楚，买了三斤大葱两把蒜，还有一个不锈钢脸盆。这还不够证明我是来视察工作的？”
无面女沉默了。
虽然她没有脸，但此刻全身散发出的那种“你在逗我”的气息简直如有实质。
【凭证无效。请出示……】
“我说有效就有效。”
陆燃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。
每一次敲击，指尖那灰白色的数据斑块就会像墨水一样晕染进桌面的材质里。那不是破坏，那是强制改写。
他在修改这个前台AI的底层逻辑设定。
“从现在开始，你的设定不再是高冷的前台接待。”陆燃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，“你是一个在这个岗位上干了三十年、有点耳背、更年期提前、且极其痛恨加班的热心肠大妈。”
数据流顺着指尖疯狂注入。
无面女原本挺拔如松的身姿突然垮了下来。
她那身笔挺的职业套装虽然没变，但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得……非常接地气。
她抬起手，有些虚空地锤了锤自己的后腰，原本毫无起伏的电子音突然变成了充满烟火气的大嗓门：
“哎哟喂！现在的年轻人真是，办事也不带个证件！这系统老是卡，我都报修八百回了也没人管！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摊上这破工作！”
无面女虽然还是没脸，但陆燃仿佛能看见她翻了个巨大的白眼。
陆燃满意地点点头：“这就对了嘛，大姐，咱们都是打工的，何必互相为难呢？你看我这凭证……”
“行了行了！别在那抖落你那破纸条了！”
无面女不耐烦地挥挥手，竟然从虚空中抓起一个并不存在的保温杯做势要喝水，“看你这一身黄不拉几的睡衣，一看就是刚从被窝里被薅起来加班的吧？真可怜，这年头资本家都不当人！”
她一边絮絮叨叨地抱怨着高塔的食堂难吃、执政官不发加班费，一边手指如飞地在虚拟键盘上敲击。
【权限绕过……访客登记成功。】
【身份：至尊VIp贵宾·大葱采购专员。】
一张金光闪闪的卡片从桌面弹了出来。
陆燃两根手指夹住卡片，放在嘴边吹了吹。
“谢了大姐。对了，帮我给顶楼那老头子打个内线电话。”
“打给谁？”无面女动作一顿。
“就是这栋楼最大的那个老板，那个整天板着个脸跟谁欠他二五八万似的那个。”陆燃指了指天花板，“就说有个送外卖的到了，问他要不要加个麻辣烫。”
无面女愣了一下，似乎是在努力理解这个指令。但被改写的逻辑让她下意识地就把手伸向了通讯器。
然而，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那个红色按钮的瞬间。
“叮——”
一声清脆的电梯提示音，突兀地在大厅深处响起。
这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，显得格外刺耳。
陆燃挑了挑眉，转过身。
大厅尽头的那面银色金属墙壁缓缓向两侧滑开。那里原本应该是一部通往高层的直达电梯。
但此刻，出现在门后的并不是干净整洁的轿厢。
而是一片深邃的、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。
在那黑暗中，两排惨白如刀锋的巨型獠牙若隐若现，上下交错，就像是一张巨大的兽嘴，正静静地等待着猎物自己走进去。
一股浓烈的腥风扑面而来。
那不是血腥味，而是那种陈旧的、腐烂的数据废料的味道。
“看来不需要大姐你打电话了。”
陆燃耸了耸肩，随手将那张金色的VIp卡片塞进睡衣口袋，又顺手从无面女的桌上顺走了一支原子笔。
他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或恐惧，反而像是看见了老朋友一样，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。
他一步步走向那张足以吞下一个集装箱的巨嘴。
随着他的靠近，那黑暗深处传来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咀嚼声。
“咔嚓、咔嚓……”
就像是在嚼碎这世上最坚硬的骨头。
紧接着，一个声音从那黑暗的喉咙深处幽幽传来。这声音浑厚、低沉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，仿佛是从地狱的广播里播放出来的。
“陆老师……”
那声音停顿了一下，似乎是在品味这个称呼。
“您的外卖，好像超时很久了啊。”
陆燃停在电梯口，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，以及那两排还在滴着粘稠液体的獠牙。
他抬起手腕，虽然那里根本没有表，但他还是煞有介事地看了一眼。
“没办法，路上堵车。”
陆燃咧嘴一笑，那笑容比这黑暗中的怪物还要危险几分。
“这不，为了表示歉意，我特意把自己这道主菜……”
他猛地抬起脚，在那獠牙闭合的前一秒，整个人像一颗炮弹一样，主动跳进了那张巨嘴之中。
“……趁热送进来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