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家队食堂宽敞明亮，正值午餐高峰，人声鼎沸。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饭菜的香气，以及运动员们特有的、充满活力的喧闹。取餐盘碰撞的清脆声、队友间的谈笑声、讨论战术的低声细语……交织成一幅充满烟火气的画卷。
苏晓和周雨薇端着餐盘，在人群中穿行。苏晓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整个食堂，最终在一个靠窗的角落定格——林远独自一人坐在一张四人餐桌旁，正低头沉默地吃着饭。
他周围的气场仿佛自带隔离罩，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。
“晓晓，这边有位置！”周雨薇指了指不远处一张空桌。
苏晓却微微摇了摇头，轻声道：“雨薇，我有点事想跟林远说一下，关于上午训练的一个球。”这个借口蹩脚得连她自己都不太信，但她还是想再试一次。
周雨薇愣了一下，看了看林远那生人勿近的背影，又看了看苏晓眼中那抹不易察觉的坚持，了然地点点头：“好吧，那我去那边吃，有事叫我。”
“嗯。”苏晓深吸一口气，像是要奔赴另一个赛场，端着餐盘，朝着那个角落走去。
脚步声靠近，林远似乎有所察觉，抬起了头。当他看到站在桌旁的苏晓时，咀嚼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，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，眼神里瞬间掠过一丝被打扰的不耐，以及更深层次的……戒备。
“这里有人吗？”苏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随意，指了指他对面的空位。
林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，沉默了两秒，才吐出两个字：“没有。”
语气平淡，听不出情绪。
苏晓在他对面坐下，将餐盘放在桌上。一时间，两人之间只剩下沉默。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，在桌面上投下明亮的光块，却照不透他们之间那层无形的冰墙。
“上午那个多拍相持，你最后那板反手变直线，质量很高。”苏晓主动挑起话题，试图从最安全的专业技术领域切入。
“嗯。”林远应了一声，头也没抬，继续专注地对付着盘子里的一块鸡胸肉，仿佛那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。
“我在想，亚锦赛如果遇到韩国队那对组合，他们正手位比较强，我们是不是可以多压他们的反手大角度，然后由我伺机抢攻……”苏晓继续说着，分享着自己的战术思考。
“教练会有安排。”林远打断了她，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，却像一盆冷水，兜头浇下。
苏晓后面的话被堵了回去。
气氛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。只有餐具偶尔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。
苏晓食不知味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，感觉每一口都难以下咽。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对面之人散发出的抗拒磁场，强烈到让她几乎无法安稳地坐在原地。
林远吃饭的速度明显加快了。他几乎是以一种完成任务的速度，迅速将盘子里的食物扫荡干净。
然后，他拿起旁边的纸巾擦了擦嘴，端起空餐盘，站起身。
“我吃完了，你慢用。”
他甚至没有看苏晓一眼，留下这句客气而冰冷的话，便端着餐盘，径直走向残食台，将盘子放下，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食堂大门。
整个过程，干脆利落，没有一丝犹豫。
从苏晓坐下到他离开，前后不超过五分钟。
苏晓独自一人坐在那张四人餐桌旁，对着面前几乎没动几口的饭菜，和对面的空座位。周围队友们的谈笑风生仿佛被无限放大，形成鲜明的对比，衬得她形单影只。
一种巨大的难堪和委屈，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。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，她甚至能感觉到有几道目光好奇地投射过来，带着探究和议论。
她死死地捏着手中的筷子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。
她不明白。
就算是普通的队友，坐在一起吃顿饭，交流一下战术，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。为什么到了他这里，就变得如此艰难？如此让他无法忍受？
他甚至连基本的礼貌性的敷衍都不愿意给她。
那种被彻底排斥、被彻底无视的感觉，比任何一场比赛的失利都更让她感到挫败和心痛。
她默默地低下头，长长的眼睫垂下，掩盖住眼底翻涌的酸涩。她努力调整着呼吸，不让自己失态。
这一次，她是真的被伤到了。那颗一直试图靠近、试图温暖他的心，第一次产生了清晰的裂痕。她开始怀疑，自己一直以来的主动和坚持，是否真的有意义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