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芬眼泪从眼角滑到耳朵根，脸疼得惨白，头发一绺一绺地粘在皮肤上。
“我已经让人去叫宋指挥回来，也联系了卫生员，他们马上就到，嫂子你再坚持一下。”
武菱言简意赅，一句话听得钱芬一下心定了不少。
宋老太却不高兴了，“你多什么事啊？女人生个孩子而已，叫那么多人来干什么？我儿子可是指挥官，事情多着呢，谁让你去喊他的？”
“嫂子临产前几天就应该去卫生所，怎么没去？”
这个萍萍知道：“本来要去的，她们拦着不给去，说没动静去了浪费钱，等要生了肯定送我妈去，她们是骗人的！”
“你个小兔崽子说什么呢？本来就是浪费钱，在哪儿生不是生？”
武菱看钱芬疼得厉害，摸了摸她的肚子，有点不好的预感，她看着怎么有点难产的迹象？
没过一会儿卫生员匆匆赶过来，检查后满脸严肃，“子宫收缩力量不足，得赶紧用药，不然大人孩子都有危险。”
“不能用药！会伤到俺大孙子！什么足不足的？是她不肯用力，芬啊，你赶紧争气点，把俺大孙子平安生出来。”
卫生员为难地看向武菱，武菱握了握钱芬的手：“大人更重要，该怎么办就怎么办。”
“不行！你又不是俺家人，凭啥你说了算？这是俺孙子，俺儿媳妇，俺才能做这个主。”
武菱理都不理她，“用，别耽误时间。”
卫生员开始准备催产素，宋老太扑过来就要扯，“俺说不准就是不准！”
她手要推上卫生员的瞬间，整个人被一股力量给拽开，垃圾似的被丢到一边。
宋老太人摔懵了，旁边宋冬香想过去帮她娘，被武菱的眼神钉在原地。
这女人的眼神怎么会这么可怕？跟条毒蛇似的，看得宋冬香心里直打鼓。
就在这档口，宋光辉紧赶慢赶终于到了，“芬儿！你咋样了？”
“我的儿啊！你娘被人欺负得好惨啊……，你可要为我做主啊……”
宋老太一秒哭得惊天动地，恨不得在地上打滚，抖着手指向武菱：“这个女人，这个女人居然敢打我！我可是指挥官的亲娘啊！”
宋光辉一头雾水看向武菱，她言简意赅：“嫂子难产要用药。”
“那就用啊，赶紧的别耽误了。”
宋老太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：“不能用啊！你不知道，俺们村里就有人用了什么药生孩子，都没活！那都是毒，会害了俺孙子！光辉啊，你听娘的，咱们不用，俺大孙子要紧啊！”
“娘！我们得听卫生员的，不赶紧用药钱芬会有危险。”
“不行！你要是敢用俺就一头撞死！”
宋老太胡搅蛮缠，宋光辉是她儿子她还能拿捏不住？她作势就要往墙上撞，宋光辉赶紧一把拉住她，“娘你就别添乱了……！”
武菱冷眼看着他们母子拉扯，萍萍拉着钱芬的手哭不出声音，只觉得妈妈的力气好像越来越小……
“小武老师……”
武菱扭头看向卫生员：“赶紧用吧。”
“俺看谁敢用？俺儿是指挥官，你们都得听他的！”
宋老太又要往墙上冲，“你要是敢答应，俺这就去死……”
“要死滚去外面死！”
武菱一把揪住她就往外拖，仗着宋光辉在想要上前帮忙的宋冬香，被她侧过身一脚踹开，咣当一声撞在架子上。
宋光辉这才反应过来，赶紧跟过去，“武菱同志，武菱同志你冷静……”
武菱把宋老太扔到房间外，回头看他，“你可真是冷静，怪不得能做指挥官，老婆都要不行了还跟你妈演母子情深，她一会儿撞死你最好也陪着一块儿去，免得外人不知道你是个大孝子。”
宋光辉头一回见这样的武菱，仿佛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，那股子没由来的杀气让他在战场上锻炼出的本能都冒了出来。
武菱跟他擦肩而过，“谁再敢耽误，别怪我不客气。”
她看向卫生员，“等什么呢？”
“哦，好好。”
宋老太这回是真摔懵了，等她缓过神，药已经开始逐渐起效，她觉得自己指挥官亲娘的地位被人轻视，必须得让那个女人付出代价！
然而她想往里冲，却被宋光辉拦住，顺手关上了房间门。
“你是根木头啊！让个女人骑到你指挥官头上？这种人、这种人你要狠狠处罚！把她绑起来游街！对，还要让人批斗她！往她身上砸臭鸡蛋……”
“够了！”
宋光辉喝止住宋老太发癫，“你是不是见不得我过好日子？为什么不送钱芬去卫生所？为什么拦着不让用药？你会把人害死的！”
“你咋跟俺说话呢？俺那不都是为了你好，为了俺孙子好？卫生所多花钱啊，那药能是好东西吗？你才是要害死俺孙子！俺孙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，都是你这个当爹的害的！”
宋光辉抖着嘴唇，他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话来，有点崩溃地在门外面蹲下，看着全然不是平常运筹帷幄的指挥官模样。
宋老太嘴里嘀嘀咕咕说着恶毒的话，宋光辉实在没力气说她，不过在她要往里闯的时候倒是拦住了。
过了不知道多久，里面听见一声微弱的婴儿哭声，宋光辉和宋老太死死地盯着门。
卫生员从里面出来，脸上也是一片苍白，挤出点虚弱的笑，“恭喜指挥，是个男孩儿。”
“俺大孙子！”
宋老太喜形于色，“快，让俺抱抱，哎哟俺孙子长得可真俊啊。”
宋光辉越过她往里走，看到萍萍双眼通红地站在钱芬身边，武菱在旁边，宋冬香缩在房间角落里，看到他才颤颤巍巍站起来。
宋光辉走过去，“芬儿，辛苦你了。”
他伸手想给钱芬整理额前的头发，钱芬扭头避开，紧闭的眼睛里淌出泪来。
“你不准走！你打了人还想就这么走？你还擅作主张！违了……什么纪律！哥，你快把她抓起来！”
宋冬香气势很足，却离武菱远远的，武菱脚一动，她也跟着后退。
“你你你……别过来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