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洛给她盛了碗汤，推到她面前。
“以前看妈做过几次，偷偷记了步骤，试了好几回才像点样。快喝口汤，别噎着。”
汤勺碰到碗沿发出轻响，方清凝握着勺柄的手微微发颤。
她一直以为这个哥哥只会躲在房间里自怨自艾，对家里的事从不上心。
可今天……他不仅记得她的生日，还做出了妈妈的味道。
那些积压在心里的委屈、压力，好像突然找到了一个出口，顺着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。
“哭什么？”
方洛递过纸巾，语气轻松。
“嫌我做得不好吃？那下次我再改进。”
“不是……”
方清凝吸了吸鼻子，擦掉眼泪，却忍不住又红了眼眶。
“没人……没人记得的。”
没人记得她的生日，没人知道她拒绝林辰不是因为骄傲，而是不想被世家牵制。
没人知道她每天强撑着带队训练，晚上躲在被子里偷偷揉着练剑练酸的手腕。
她以为自己必须一直硬着头皮扛下去，可这一口热菜，一句“生日快乐”，却让她突然卸了所有防备。
方洛没再多说，只是安静地给她夹菜，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。
客厅的灯光暖黄，饭菜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，把那些剑拔弩张的纷扰都隔在了门外。
方清凝吃着吃着，心里那片紧绷的地方慢慢软了下来。
原来，这个一直被她觉得“摆烂”的哥哥，也在悄悄看着她，记着她的事。
“明天我会转入剑道分院，加入剑道部。”
方洛忽然开口，语气平淡。
方清凝手中的碗“哐当”一声磕在桌上，汤汁溅出少许。
她猛地抬头，湛蓝色的瞳孔里满是震惊，连散落在肩头的白发都微微颤动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我说，明天我会加入剑道部。”方洛重复道，目光落在她脸上。
方清凝死死盯着他，仿佛要从他眼中找出玩笑的痕迹。
这个在她印象里毫无修炼天赋、连基础剑术都练不明白的哥哥，怎么可能进入精英汇聚的剑道部？
方洛见状，缓缓解释：“苏静教授看我在剑理方面有些天赋，让我加入剑道部，担任剑理分析助理，帮着做些研究和分析的工作。”
听到“剑理分析助理”几个字，又提到苏静教授，方清凝眼中的惊疑才渐渐褪去。
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，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：“原来你在剑理上还有天赋……大概是以前没修炼天赋，接触剑理少，才没被发现吧。”
方洛乐见她这般想，顺势说道：“所以，以后剑道部若是有什么事，你也别一个人扛着。
一人计短，两人计长，我或许能帮你出出主意。”
方清凝愣住，抬头看他。
方洛的眼神很认真，不像开玩笑。
她吸了吸鼻子，重重“嗯”了一声，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。
原来，她不是一个人在扛。
可这念头刚冒出来，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。
她板起脸，故意抬高了下巴，语气带着惯有的骄傲。
“谁要你帮忙？你好好在剑理上钻研就是了。我可是真正的天才，这点挑战还难不倒我。”
方洛看着她故作强硬的样子，眼底漾起笑意，顺着她的话说。
“好好好，清凝最棒了。”
“哼。”
方清凝轻哼一声，心里却莫名有些松动。
这家伙怎么跟哄小孩子似的？
但转念一想，这样的对话，已经很久没有过了。
窗外的月光悄悄溜进屋里，落在两人之间。
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余温和一种久违的暖意，让她忍不住悄悄珍惜起这一刻的平静。
晚饭后，两人都没有像往常那样各自回卧室，仿佛心照不宣，想在这个空间里多待片刻。
方洛收拾起碗筷，转身走进厨房。
水流声、碗碟碰撞声轻轻响起，打破了客厅的安静。
方清凝坐在沙发上，指尖无意识地按着遥控器。
电视屏幕上光影变幻，她却一眼未看，耳廓微微动着，清晰地捕捉着厨房里的每一丝动静。
她心里乱糟糟的，全是方洛突然的转变。
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，太久违了，像冬日里晒进窗的暖阳，暖得让她有些发怔。
就在这时，电视突然切入一条紧急新闻。
激昂的播报声陡然响起：“特大喜讯！
就在刚刚，剑帝姬鸿烈已成功获得第五神剑认主。
我人族再添一位神剑主！剿灭魔族之日，指日可待！”
新闻画面反复播放着欢呼的人群与姬鸿烈的身影，电视机里一片欢腾。
方清凝脸上的神情却瞬间僵住了。
她握着遥控器的手猛地收紧，指节泛白。
“咔嚓”一声脆响，遥控器外壳竟被生生捏碎，碎片簌簌落在地毯上。
她死死盯着电视屏幕上滚动的新闻，湛蓝色的瞳孔里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情绪，随即是迅速蔓延开的冰寒。
厨房的方洛听到异响，立刻擦干手冲了出来。
“怎么了？清凝？”
他看到地上的遥控器残渣，眉头微蹙，快步上前几步，却在看清方清凝的样子时顿住了。
她缓缓抬起头，刚才还带着暖意的眼神此刻彻底死寂，像结了冰的湖面，毫无波澜。
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，顺着苍白的脸颊滴落在衣襟上，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，只剩一具空壳。
“清凝……”
方洛的声音沉了沉。
听到他的声音，方清凝像是猛地回神，慌忙抬手擦掉眼泪，用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。
“没、没事，就是……刚才突然想起爸妈了。”
若是没看到她那双死寂的蓝瞳，方洛或许真的会信。
可此刻，那笑容下的破碎太过明显。
方清凝没再看他，也没多说一个字。
猛地站起身，快步走向洗漱间。
“砰”地一声关上了门。
方洛站在原地，望着她决绝的背影。
又转头看向电视上循环播放的喜讯。
黑眸深处愈发地幽暗。
姬鸿烈……
而洗漱间里，淋浴的水声哗哗响起，掩盖了压抑的呜咽。
方清凝站在水流下，任由冰冷的水冲刷着脸颊，试图冲掉那些止不住的眼泪。
可越是用力眨眼，泪水越是汹涌，混着水流淌进地漏，仿佛要将她的灵魂也一并冲走。
窗外，绚烂的烟花一朵接一朵在夜空中绽放，金色、红色、紫色的光焰映亮了半边天。
欢呼声、惊叹声隔着窗户隐约传来，整个人族世界都沉浸在再添剑神的喜悦中。
方清凝蜷缩在角落，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。
淋浴的水早就停了，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和脖颈上，水珠顺着发梢滴落，混着无声的泪水滑落。
窗外烟花炸开的强光透过磨砂玻璃照进来，在她身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斑，却驱不散她眼底的阴霾。
姬鸿烈获得第五神剑认主的消息，像一块巨石，砸碎了她心中某种隐秘的支撑，让她瞬间坠入无边的黑暗。
烟花还在继续，一朵比一朵盛大。
可洗漱间里的寂静，却像凝固的冰，将她牢牢裹在其中，与窗外的欢庆隔绝成两个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