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婉儿把剑收回鞘里，手还在抖。她站得笔直，可肩膀已经压下来了。地上那具尸体还冒着热气，血从胸口往外淌，慢慢渗进焦土。
她刚要开口说话，远处又传来脚步声。
不是官兵的那种齐整步伐，是乱的，急的，带着喘的。
“还有人？”欧阳青青靠在断桌上，声音有点虚。
上官孤云眼神一紧，抬手示意大家别动。他耳朵微动，数了数——至少十个，正从东街口包抄过来。
“第二批。”慕容泽春蹲在屋顶上，扇子收起，贴着房檐趴下，“都蒙着脸，手里有烟囊。”
拉雅立刻弯弓，箭搭上弦，目光锁住拐角。
“不能硬拼。”萧勇站到门边，刀横胸前，“咱们这边能打的没几个，欧阳姑娘坐都坐不稳，根露兰腿软，邱小姐刚醒，耗不起。”
上官孤云点头：“等他们靠近再动手，别让他们先放烟。”
话音未落，西边墙头一阵响动。
西方玉踩着碎瓦跳上来，袖子里摸出三枚银球，巴掌大，表面刻着细密花纹。
“我娘给的。”她小声说，“叫‘迷魂瘴’，闻了会咳嗽，眼睛睁不开，但不会死人。”
上官孤云看了她一眼：“你能扔准？”
“我昨天拿老鼠试过！”她眨眨眼，“三只全倒，连爬都爬不动。”
“行。”上官孤云退后一步，“你找机会扔，别伤着自己。”
西方玉深吸一口气，猫着腰挪到墙头边缘。她个子不高，踮脚才能看清外面。敌人越来越近，领头的已经转过拐角，一手捂布巾，一手拎着烟袋。
“就是现在！”
她用力把银球甩出去，三枚接连飞出，落地时“砰”地炸开，灰绿色烟雾腾空而起，随风扩散。
前排几人刚吸一口，立刻弯腰猛咳，眼泪鼻涕一起流。有人想闭气冲进来，可眼睛根本睁不开，撞到墙上，兵刃“哐当”掉地。
后面的人乱成一团，有的往回跑，有的原地打转，还有的互相推搡，踩了同伴脚背。
“看你们还怎么嚣张！”西方玉站在墙头，双手叉腰，笑出小虎牙。
拉雅反应最快，抬弓就射。箭一支接一支飞出，专挑想逃的膝盖以下招呼。中箭的扑倒在地，惨叫连连。
慕容泽春借着烟雾掩护，翻身下屋，轻飘飘落在敌群后方。他扇子一甩，两枚飞镖钉住两个想点火折子的人手腕。接着他跃上对面屋顶，堵住退路。
萧勇守在门口，刀不出鞘，只用刀背拍打冲过来的人脑袋。一个挨一下，全都晕过去。
上官孤云没动，双手负在身后，体内傲世神功缓缓运转。一圈无形气罩在他身前展开，把烟雾挡在外面。欧阳青青、根露兰和邱倩妈都在圈内，呼吸顺畅。
“这招不错。”欧阳青青抬头看他，“省力气。”
“我也不想打。”上官孤云淡淡道，“他们带烟来，就是想拖时间。我们耗不起。”
根露兰扶着墙站起来，盯着外面那些倒地呻吟的人，眼里有光：“西方姐姐……真厉害。”
邱倩妈打开药囊，翻出几瓶清心散：“待会得给他们解毒，剂量不能多，不然会吐三天。”
烟渐渐散了。
十个人全躺地上，有的捂眼，有的干呕，兵器扔了一地。慕容泽春从屋顶跳下来，拍拍衣服上的灰：“搞定。”
赵婉儿走过去，一脚踢翻一个还想爬的家伙：“就这么点本事？也敢来送死。”
那人哼了一声，嘴边冒泡，说不出话。
“留口气就行。”上官孤云走过来，“等官府来审。”
西方玉从墙头跳下，蹦到上官孤云面前，仰头看着他：“云哥哥，我厉害不？”
她脸上沾了灰，额头出汗，头发乱了半边，可眼睛亮得很。
上官孤云伸手想给她擦脸，她偏头躲开，鼓起脸：“不许摸！我刚立功！”
“好，不摸。”他收回手，“你最厉害。”
她笑了，原地转了个圈，铃铛叮当响。
拉雅走过来，把手搭在她肩上：“下次教你怎么调浓度，太浓了容易把人熏傻。”
“我才不会！”西方玉扭头，“我算好了的！”
“那你上次炖汤呢？”拉雅挑眉，“锅都黑了。”
“那是意外！”
两人说着笑着，气氛松了下来。
萧勇绑完最后一个俘虏，走到上官孤云身边：“这批比刚才强点，但脑子不行。明知我们在这，还敢正面冲。”
“有人指使。”上官孤云看着地上掉落的烟囊，“这不是普通血煞门人用的东西，配方精细，得有内应提供。”
“包国忠那边？”萧勇问。
“他一个人没这么大本事。”上官孤云摇头，“背后还有人。”
欧阳青青撑着桌子站起来，走到一堆杂物旁，捡起一块烧剩的纸片：“这是西市记账用的纸，怎么会在这？”
“西市？”赵婉儿皱眉，“不是早就封了吗？”
“有人偷偷进出。”欧阳青青把纸片递过去，“而且最近几天，不止一次。”
慕容泽春凑过来一看：“哎，这不是老李杂货铺的印吗？他家女儿前天失踪了。”
“抓小孩？”西方玉脸色变了，“又要炼尸傀？”
“怕是。”上官孤云沉声说，“颜山进逃了，名单丢了，有人急着补漏洞。”
“那就不能等官府了。”赵婉儿握紧剑柄，“明天一早，我去西市查。”
“我也去。”西方玉举手。
“你歇着。”萧勇瞪眼，“刚用了毒烟，肺里肯定进了点，明早还得喝药。”
“我没事儿！”她跺脚，“我又不是玻璃做的！”
“你比玻璃脆。”拉雅笑。
邱倩妈走过来，轻轻拉她手腕：“听话，让我看看脉。”
西方玉撇嘴，但没挣脱。
根露兰一直没说话，默默走到墙角，捡起一枚没炸开的银球残壳。她翻来覆去看了半天，放进怀里。
“你在留证？”欧阳青青问。
“嗯。”她点点头，“万一以后还能用。”
“聪明。”欧阳青青笑了。
远处火把越来越多，脚步整齐，是官兵来了。
上官孤云扫了一眼现场，俘虏全控，武器收缴，烟散干净，己方无重伤。
“总算清静了。”慕容泽春伸个懒腰，“我能睡整觉了吧？”
“别高兴太早。”上官孤云望着城外方向，“王海豹还没走。”
“他约的是后天。”萧勇说。
“但他的人已经在城里活动。”上官孤云捏紧拳头，“今晚这波，就是试探。”
赵婉儿站到他旁边：“那就让他试试。”
“你不累？”他侧头看她。
“累。”她点头，“但不怕。”
两人并肩站着，像两把出鞘的刀。
西方玉跑过来，拉着上官孤云袖子：“云哥哥，我有个事。”
“说。”
“我爹以前抓过一批走私药材的贩子，就在西市井底藏了三个月。”她压低声音，“我知道一条暗道，通到药王堂后院。”
“你能确定现在还能用？”上官孤云问。
“我能。”她挺胸，“我去年还去过！”
“那就明晚行动。”上官孤云看向众人，“所有人休整一夜，明天照常活动，别打草惊蛇。晚上八点，老地方集合。”
“明白。”萧勇点头。
拉雅把弓收好：“这次我带足箭。”
“我调新毒粉。”西方玉笑嘻嘻，“保证让他们咳到明年。”
欧阳青青忽然开口：“等等。”
她指着俘虏堆里一个穿灰袍的人：“他袖口有字。”
上官孤云走过去，掀开那人衣袖。
一行小字刺在皮肤上：**子时三刻，火起于南**。
“传信用的。”欧阳青青说，“不是血煞门的老法子。”
“是新的。”上官孤云眯眼，“有人换规矩了。”
“南门？”赵婉儿问，“是不是那个老义庄？”
“有可能。”上官孤云抬头看天，“今晚别睡太死。”
官兵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院外。
火把光照进来，映得人脸明明暗暗。
西方玉突然拉住上官孤云的手：“云哥哥，你说……他们会来救这些人吗？”
“会。”上官孤云看着门外，“所以我们要留个陷阱。”
“我来布置！”她眼睛发亮。
“你先把药喝了。”邱倩妈端着碗走过来。
“啊……又要苦一天。”
她接过碗，皱着脸一饮而尽。
上官孤云看着她被药汁染黄的嘴角，又看看满地俘虏，最后望向南边夜空。
那里没有星星。
一根烧尽的木梁突然断裂，砸在地上，溅起一串火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