围场县公所里，龙千伦觉得后槽牙都在疼。
老王庄一仗，没逮着冯立仁主力，反倒折了不少个皇军，保安团更是损失惨重，赵大膀子那家伙更是跑得比兔子还快，抢的东西倒比打的子弹多。
而正在此时，长谷川少佐在电话里的咆哮，此刻还在他耳朵里嗡嗡响。
“龙桑！你的，大大的无能！‘青峦计划’，你完成得就很差劲！冯立仁的游击队，更是越剿越多！你的保证，都是屁话！”
龙千伦擦着冷汗，对着话筒点头哈腰：“嗨依！嗨依！太君息怒！是属下失策！没想到冯立仁如此狡猾，利用村落巷战……属下一定将功补过！”
摆下电话，他烦躁地扯开领口，在屋里踱来踱去。副官小心翼翼地端来杯热茶：“队长，您消消气。冯立仁不过是困兽犹斗，蹦跶不了几天了。”
“困兽？”龙千伦冷笑，“这头牲口咬人疼得很！长谷川太君只问结果！木材！粮食！还想要冯立仁的人头！”
他猛地站定，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阴狠：“冯立仁他们不是自诩爱护百姓吗？好！我就看看，是他的仁义重要，还是他的命重要！”
他立刻下令：“去！把老王庄那些没跑掉的老骨头，都给我‘请’到县大牢去！放出风去，就说他们通匪，让冯立仁自己来换人！”
副官一愣：“队长，这……刚打过一仗，而且这个月越没发饷，我这也是担心底下弟兄们……”
“你担心个屁？”龙千伦嗤笑，“到时候做出成绩，皇军一高兴，自然就会发了，你现在最要紧的公务就是照我说的做！”
龙千伦停顿了一会儿，接着说道，“再给赵大膀子传个信，让他的人最近盯紧各条山路，发现游击队踪迹，立刻报告！许他的烟土和子弹，再加三成！”
副官不敢再多言，躬身退下。
龙千伦坐回椅子里，揉着发胀的太阳穴。他需要一场彻底的胜利来巩固自己的地位，而不是整天被游击队和上司两头挤压。
黑风岭山寨里，赵大膀子看着龙千伦派人送来的信和一小箱作为“订金”的烟土，小眼睛里闪着贪婪又犹豫的光。
“大哥，龙千伦这小子，又让咱当枪使啊？”独眼龙师爷捻着几根老鼠须，“上次老王庄，咱可没落着好，还折了好些个弟兄。”
“屁话！”赵大膀子踹了他一脚，“那是冯立仁太滑溜！这回不一样，龙千伦抓了那些老棺材瓤子，冯立仁那假仁假义的，说不定真会冒头！咱就在山外守着，等他们咬起来，咱再下去捡便宜！烟土、子弹，还有‘保安副司令’的委任状，不拿白不拿！”
“可……瞎老崔那边……”师爷压低声音，“他最近老往山下跑，神神秘秘的，怕是心里有别的鬼画符。”
赵大膀子脸色一沉：“哼！那老王八蛋，仗着辈分老，一直不服老子，前阵子毙了老子小舅子那档事，少不了他裹乱！
等这回得了势，看老子怎么收拾他！去，告诉弟兄们，眼睛都放亮点，发现冯立仁的踪影，重重有赏！”
日军驻地，木村军曹对龙千伦的计划颇不以为然。
“龙桑，用支那老人做诱饵，不是武士道的精神！”他挺着肚子，语气傲慢，“皇军应该正面击溃敌人！冯立仁，土八路，不堪一击！”
龙千伦心里骂娘，脸上却赔笑：“木村太君高见！只是冯立仁狡猾大大滴，从不与皇军正面交锋。我们此举，也是迫不得已，是为了尽快为皇军扫清障碍，推进‘青峦计划’。届时，长谷川少佐必定对木村太君的赫赫战功大加赞赏！”
听到“战功”和“长谷川少佐”，木村脸色稍霁，矜持地点点头：“哟西！既然如此，我就再派出一个小队，配合你的行动。但是，龙桑，如果这次再让冯立仁跑掉，你要负全部责任！”
“嗨依！一定！一定！”龙千伦连连鞠躬。
县城监狱阴暗潮湿的地牢里，王老栓的娘和其他几位老人蜷缩在稻草上，又冷又怕，瑟瑟发抖。
一个伪军看守拎着水桶过来，没好气地骂道：“老不死的！算你们命好，还能多活两天！等逮着冯立仁，你们就等着一起上路吧！”
王老栓娘抬起浑浊的眼睛，颤声道：“老总，行行好，给口热水吧……”
“热水？呸！”看守啐了一口，“龙队长说了，饿不死你们就行！还想喝水？等着冯立仁拿脑袋来换吧！”
老人们绝望地低下头，不再言语，只有压抑的抽泣声在牢房里回荡。
龙千伦站在办公室窗前，看着窗外灰扑扑的县城。
“兵书里好像有写，这招好像是叫……叫围城打援！嘿嘿，冯立仁，我看这次你还怎么逃！”
他仿佛已经看到冯立仁被擒，长谷川的嘉奖，以及自己在这片土地上真正说一不二的未来。
副官悄声进来：“处长，都安排好了。监狱加了双岗，我听派出去的亲信传，赵大膀子的人也基本都在县城边上了，木村太君的人马随时可以出动。”
“嗯。”龙千伦点点头，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，“冯立仁，你不是仁义吗？我等你来。”
屋里，炉火依旧烧得很旺，却暖不了龙千伦那颗在权欲和恐惧中煎熬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