工作室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机油、臭氧和淡淡能量灼烧后的特殊气味，这是昨夜那场短暂冲突留下的印记，也是林启紧急改造防御系统后，新设备初次运行带来的余韵。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一丝无形的静电，让人的汗毛都不自觉地微微立起。
林启正蹲在地上，小心翼翼地调整着一个刚从天花板上卸下来的光学致盲装置。它的核心透镜在昨晚的测试中因为能量波动出现了细微的偏移，需要重新校准。他的动作专注而稳定，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，只有眼前精密的零件和能量回路才是世界的全部。
老骨头则带着两个老伙计，拿着探测仪，一寸寸地检查着昨晚铺设的防御线路和隐藏的传感器，确保没有在之前的能量脉冲中受损。他们的表情严肃，动作也比往常更加轻手轻脚，生怕触发了哪个要命的陷阱。
就在这时，工作室外传来了熟悉的、节奏清晰的脚步声，不是黑蛇商会那种杂乱而沉重的步伐。
“林启，在吗？”雷娜清亮而带着一丝沉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。
老骨头脸色一变，看向林启。林启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，随即继续，头也不抬地应道：“门没锁，进来吧，注意脚下左边第三块活动板。”
门被推开，雷娜依旧是那身利落的皮质飞行夹克，只是今天她的眉宇间少了几分之前的慵懒，多了些许不易察觉的凝重。她迈步走进来，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工作室内部那些明显是刚刚加装、甚至还有些线路裸露在外的防御设施上。
她的视线扫过那台被改装了能量逸散口的熔炼炉，炉口那几个新加的、闪烁着金属冷光的聚焦器让她目光微凝；她看到了隐藏在承重柱后方、带着激光发射器的机械臂，其粗糙但实用的固定方式充满了林启特有的风格；她的脚步甚至在踏入门口时，极其自然地避开了林启警告的那块活动板，显然也察觉到了其下可能隐藏的机关。
“看来，我错过了一场好戏。”雷娜走到林启身边，双手抱胸，看着地上那个结构精巧的致盲装置，“昨晚的动静，可不小。黑蛇商会的人来过了？”
林启将校准好的透镜小心地装回去，点了点头，语气平淡：“来了，又走了。”
他说得轻描淡写，但雷娜看着工作室里这严阵以待的架势，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能量残余，心中已然明了昨晚的情况绝非“来了又走”那么简单。她能感觉到，这个看似平静的年轻人，和他这个破旧的工作室，在昨夜已然经历了一次凶险的洗礼，并且成功地让黑蛇商会吃了瘪。
“疤脸那个人，睚眦必报。”雷娜的语气严肃起来，“你们让他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，他绝不会就这么算了。我收到消息，黑蛇商会内部今天早上有过一次紧急会议，疤脸申请调用更高级别的武力，包括加装了装甲板的‘鬣狗’级突击车，还有可能动用了库存的 ‘破墙者’单兵火箭筒。”
“破墙者？”一旁的老骨头听到这个名字，倒吸了一口凉气，“那玩意儿一炮就能把咱们这铁皮棚子连同后面那堵墙一起轰上天！”
林启擦拭工具的动作也微微一顿，眉头蹙起。他布置的防御，对付轻步兵和能量武器尚可，但如果对方动用重火力，确实难以抵挡。热能射线或许能熔穿轻型装甲，但绝对挡不住火箭弹的直击。希望号的偏导护盾或许能抗住一发，但能量消耗和后续的冲击波也是巨大问题。
“他们这是铁了心要不计代价拿下这里了。”雷娜看着林启，“林启，订单完成的怎么样了？如果差不多了，我建议你们立刻带着货物，转移到我们自由之翼的驻地。在那里，黑蛇商会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。”
这是最稳妥的方案。依靠自由之翼的势力庇护，至少能保证人身安全和订单的交付。
然而，林启却沉默了片刻，缓缓摇了摇头。
“谢谢你的好意，雷娜团长。”他抬起头，目光平静地看向雷娜，“但是，我们不能去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雷娜有些不解，“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！黑蛇商会这次是动了真怒，你们留在这里太危险了！”
“不是逞强。”林启解释道，目光扫过整个工作室，最终落在角落那堆码放整齐的配件和深处沉默的希望号上，“如果我们现在躲到自由之翼的羽翼之下，确实安全了。但这等于公开宣告，我林启，以及我拥有的技术，需要依靠自由之翼的保护才能生存。”
他顿了顿，语气坚定：“这样一来，在龟背港所有人眼中，我就不再是独立的‘破烂王’，而是打上了自由之翼烙印的附庸。这或许能暂时保全我们，但从长远来看，会失去很多潜在的合作机会和独立性。而且，也会将自由之翼彻底卷入与黑蛇商会的直接冲突中，这是我不希望看到的。”
雷娜怔住了，她没想到林启在面临如此直接的生存威胁时，考虑的不是 immediate 的安全，而是更长远的格局和独立性，甚至还在为她的自由之翼考虑。这份冷静和远见，让她对这个年轻的技师再次刮目相看。
“可是，留在这里，你们可能连明天都看不到！”雷娜忍不住加重了语气。
“未必。”林启的眼神锐利起来，“他们想用武力碾压，我就让他们知道，技术本身，也是一种力量。我在这里经营了这些日子，这里就是我的主场。他们想硬啃，就得做好崩掉几颗牙的准备。”
他看向雷娜，语气缓和了一些，带着一丝请求：“不过，雷娜团长，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。”
“你说。”雷娜立刻道。
“如果……如果我们最终守不住。”林启的声音很轻，但很清晰，“我希望你能确保，我们交付的这批货物，能够安全、完整地送到自由之翼手中。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，也是我的心血。”
他没有提自己和老骨头等人的安危，只提了订单。这更像是一种托付。
雷娜深深地看了林启一眼，从他眼中看到了不容动摇的决心。她知道，自己无法改变这个年轻人的决定。
“好。”雷娜郑重地点了点头，“我以自由之翼的名义保证，只要我还在，这批订单就绝不会落入黑蛇商会之手。我会派人在外围盯着，如果……如果真的情况不对，我们会尝试介入。”
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，毕竟自由之翼也需要权衡与黑蛇商会全面开战的代价。
“足够了。”林启点了点头，“谢谢你，雷娜。”
雷娜没有再多说什么，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如同刺猬般武装起来的工作室，以及工作室中央那个沉静得可怕的年轻人，转身离开了。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，工作室里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寂静，只是这份寂静中，多了一份山雨欲来的沉重。
林启走到工作台前，拿起一个已经完成的高效能量弹匣，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。他知道，真正的考验，即将来临。他不仅是在守护这批订单，更是在守护自己刚刚在这片星海中点燃的、属于“破烂王”的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