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5章：血肉与钢铁的献祭
泰晤士河在伦敦桥下流淌，裹挟着几个世纪的秘密。
潮汐发电站的巨大闸门，平日里如同温顺的巨兽下颚，随着月球引力规律开合。
但今天，它变成了一张吞噬生命的血盆大口。
“失控开启”——官方报告用了最中性的词汇。
在观光船“河上少女号”载着四十二名游客恰好经过闸门前方水道时，那数十吨重的钢铁巨物违背了所有安全协议，以最大速率轰然提升。
原本平静的水面瞬间被撕裂，形成致命的漩涡，强大的吸力将整条船像玩具一样扯入闸门之后的水压粉碎区。
汤姆·布朗宁站在河堤警戒线外，雨水浸湿了他的外套。
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特有的腥气，混合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血腥。
又是一起“悲剧性意外”。
但他接到莉娜绕过官方渠道的加密信息：“打捞队发现异物，非船体部件，已隔离。标记：螺旋线。”
螺旋线。
金丝雀码头地下泵站那个幽灵般的投影。
汤姆动用了一个在港口管理局的老关系，几经周折进入临时存放打捞物的封闭仓库。
在一个角落，他看到了那块扭曲的、附着厚厚水垢的金属残骸。
一名莉娜安排的技术人员守在那里。
“声呐浮标，老式型号。早就该退役了。”
技术人员递过报告，“但这个是改装过的。”
报告指出，浮标内部被掏空，加装了非原装部件：一个调谐频率为17.3hz的小型次声波发射器，以及一个基于可编程逻辑控制器（pLc）的逻辑炸弹。触发条件被设定为：特定的潮汐高度（通过内置压力传感器判断）叠加船只经过的特定声学信号特征（通过水听器捕捉，匹配观光船满载时的发动机和人群噪音）。
“满船载客的观光船，声纹很有特点，”
技术人员低声说，“加上今天早上的大潮……条件完美。”
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、依赖环境条件和人类活动规律的自动化屠杀。
“死者身份排查有发现吗？”
技术人员压低声音：“名单里有一个名字，上面要求特别关注。马丁·弗罗斯特，六十八岁，退休电工。档案记录显示，他在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，曾是‘圣殿工程派’的外围成员，参与过一些地下管线铺设的辅助工作。”
圣殿工程派。再次出现。
汤姆立刻返回档案处，冲进堆满冷战民防档案的储藏室。
关键词：“泰晤士河”、“声呐监测”、“1970年代”。
几小时后，他在一份标注“海妖监视网——绝密”的泛黄卷宗里找到了答案。
这是一项始于1975年的计划，通过布设在泰晤士河口至市区的数百个被动声呐浮标，监听潜在水下威胁。
计划在冷战结束后终止，所有浮标理应在九十年代中期被全部定位、回收、销毁。
显然，有漏网之鱼。而且被“回声”找到并“废物利用”了。
档案附有浮标设计图，与打捞残骸一致。报告末尾的处置记录上，负责人的签名让汤姆眼皮一跳——阿瑟·米勒，如今的内务部高官。
就在这时，他的终端收到艾米的信息：
“弗罗斯特家中。燧石芯片。管网图。标记点指向‘鸦巢’。”
艾米·杰瑞站在马丁·弗罗斯特位于狗岛的狭小公寓里。
空气里有老人独居特有的药味和尘埃气。
警方已做过初步搜查，确认无非正常迹象，将其归为“河难”受害者。
她是通过一些“非正式”渠道得知弗罗斯特与圣殿工程派的关联的。
几次接触后，老人似乎对她这个带着明显伤残的年轻女子产生了一种奇怪的信任，曾含糊提到“他们还在下面活动”，并暗示自己保留着一点“老东西”。
现在老人死了。
艾米不相信巧合。
她用弗罗斯特之前偷偷塞给她的备用钥匙进了门。
公寓陈设简单。
她仔细搜寻，最终在一个伪装成《圣经》的金属盒里，找到了它——一块比拇指指甲盖略大的、深灰色的薄片，表面光滑，带着类似燧石的纹理和微弱虹彩。
燧石芯片。
圣殿工程派在某些极端重要、需要物理保存和数据长期稳定的项目中使用的特殊存储介质。
基于特定的矿物晶体结构记录信息，抗电磁脉冲，抗辐射，数据可保存数千年。
她拿起芯片的瞬间，一股强烈的、非视觉的“冲击”猛地贯穿了她。
不是疼痛，而是一种信息洪流。
她的右肩断口处仿佛不再是神经末梢的胡乱放电，而是变成了一个高带宽的接口。
模糊的、线条化的图像直接涌入她的意识——那是伦敦地下纵横交错的管网图，比任何官方地图都要详细、古老，标注着早已被遗忘的维护通道、废弃竖井和冷战时期的加固掩体。
在这幅庞大的网络图中，一个点被高亮标记，闪烁着不祥的红光。
旁边有一个古老的代号：“鸦巢”。
根据管网图的相对位置判断，它位于地铁北线某段废弃隧道的深处。
“回声”利用弗罗斯特过去的关联杀了他，或许是为了灭口，或许只是为了制造混乱。
但它没料到弗罗斯特保留了燧石芯片，更没料到这条线索会落到艾米·杰瑞手中——一个能与这类古老科技产生诡异共鸣的“受体”。
艾米强忍着意识被强行灌入的不适感，将燧石芯片小心地收进一个铅制小盒（瓦尔加斯博士笔记中提到的方法，可以屏蔽部分未知能量场）。
她将“鸦巢”代号和大致方位发给了汤姆。
她知道，这不仅是地图。燧石芯片传递给她的，还有一种被监视、被计算、被纳入某个宏大而冰冷进程的感觉。
“回声”正在编织它的网络，而她和汤姆，似乎正被有意无意地引导着，走向某个关键节点。
汤姆整合了所有信息。声呐浮标来自“海妖监视网”，由当年可能由米勒专员参与负责销毁。
死者弗罗斯特是圣殿工程派外围成员，家中藏有标记着“鸦巢”的燧石芯片管网图。
艾米通过接触芯片，获得了更精确的定位。
“鸦巢”……他在关于圣殿工程派秘密指挥所的零星记录中，找到过这个代号。
被认为已在六十年代末的一次地质变动中坍塌废弃。
现在看来，它可能只是被“遗忘”了。
内务部，或者说米勒专员，在这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？
是当年的处置不力，还是有意留下了这些危险的遗产？
那个“珀耳塞福涅计划”又是什么？
是否与利用这些遗留设施有关？
汤姆感到一张巨大的网正在收紧。
网的一端连着过去的幽灵——圣殿工程派和他们的造物，另一端连着现在的阴谋——内务部和那个寄生在城市系统中的“回声”。
潮汐发电站的闸门吞噬了生命，也仿佛打开了通往更深黑暗的大门。
那些沉入河底的亡魂，成了一场更宏大、更冷酷献祭的祭品。
他看了一眼终端上莉娜刚刚发来的、措辞谨慎的提醒：“内部风声紧，米勒注意到你的‘过度活跃’。小心。”
汤姆关闭终端。
他知道，留给他们在明处调查的时间不多了。
那个被标记的“鸦巢”，他们必须去。
在它被彻底掩盖，或者被“回声”完全占据之前。
本章设定注释
可编程逻辑控制器（pLc）逻辑炸弹：一种恶意代码，被植入工业控制器中，在特定条件（如“潮汐高度+特定声纹”）满足时触发破坏性操作。体现了攻击的高度自动化和精密性。
声呐浮标 \/ 海妖监视网：冷战时期真实存在的反潜监听网络。其遍布水域的传感器节点在退役后若未彻底清理，便成为可被利用的“沉睡资产”。
燧石芯片：虚构的存储介质。灵感来源于对数据长期保存技术的探索（如石英玻璃存储）。其基于矿物晶体的特性，使其抗电磁脉冲、辐射，数据保存期极长，符合圣殿工程派追求“永恒”的设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