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孤倒是想看看,我三弟那五千精兵,是‘防匪’的本事大,还是。。。。。。给我神机营送人头的本事,更大?”
蒋瓛听到这句话,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!
他看着太子殿下脸上那抹冰冷的笑容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晋王殿下,这次是踢到铁板了,而且是能把他腿都给撞断地铁板!
“殿下放心!狼烟一起,神机营的弟兄们,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!”蒋瓛的声音里充满了嗜血的亢奋。
朱标摆了摆手,重新靠回软垫上,闭上了眼睛:“不急,让他们再得意两天。好戏,要慢慢唱。”
一旁的张毅,自始至终低着头,一言不发,但他的心跳,却快得像是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一样。
他终于明白,陛下为什么会说,要亲眼看看太子到底有多少斤两了。
这哪里是斤两的问题?
这分明是一头蛰伏的猛虎,不动则已,一动,便要山崩地裂!他只庆幸自己是奉旨随行,而不是站在太子的对立面。
车队又行进了五日。
巍峨的西安城墙,终于出现在了地平线上。
然而,越是靠近这座西北重镇,景象就越是凄惨。
官道两旁,随处可见衣衫褴褛、面黄肌瘦的灾民。他们拖家带口,眼神麻木,像一群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,缓慢地向着京城的方向挪动。
有些人走着走着,就一头栽倒在地,再也爬不起来。
他的家人,甚至连哭的力气都没有,只是呆呆地看一眼,然后继续往前走。
神机营的士兵们看着这一幕,都沉默了,他们紧紧握着手里的火铳,眼神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。
这就是他们要守护的百姓!
可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,又在干什么?!
朱标掀开车帘,将这一切尽收眼底,他的脸色平静,但眼神深处,却是一片化不开的寒冰。
终于,车队抵达了西安城门下。
高大的城墙,雄伟的城楼,与城外那人间炼狱般的惨状,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。
然而,让所有人都感到愤怒的是,本该大开的城门,此刻却只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一马通过的小门。
城门前,没有迎接的仪仗,没有列队的官员,只有几个穿着破旧官服的小吏,懒洋洋地靠在墙边,一副没睡醒的样子。
说好的陕西都司指挥使赵武亲自迎接呢?
连个人影都没有!
“他娘的!这帮狗官!!”神机营的一个队长忍不住低声骂道。
蒋瓛的脸色也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,他走到朱标车前,请示道:“殿下,这赵武分明是在给您下马威!要不要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等。”
朱标只说了一个字,便放下了车帘。
于是,一千五百人的队伍,就在这西安城门外,顶着烈日,安静地等待着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那些小吏一开始还斜着眼看热闹,可慢慢的,他们就笑不出来了。
因为对面那支黑压压的军队,从始至终,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喧哗,所有士兵都如标枪般站立,仿佛与身下的马融为了一体。
那股沉默的压迫感,让他们感到窒息!
终于,在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后,城门里才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。
一个穿着七品官服,脑满肠肥的中年胖子,带着十几个歪瓜裂枣般的随从,不紧不慢地骑着马晃悠了出来。
他就是前秦王府的长史,王喜。
“哎哟喂!恕罪恕罪!”
王喜离着老远就翻身下马,脸上堆着虚伪的笑容,对着朱标的马车遥遥一拜。
“下官王喜,参见太子殿下!殿下一路辛苦了!真是对不住您,让您久等了!”
他嘴上说着抱歉,可那神态,哪有半分歉意?
朱标掀开车帘,淡淡地看着他:“赵武呢?”
“哎呀!殿下您有所不知啊!”王喜一拍大腿,满脸“焦急”地说道,“最近咱们陕西边境,不知从哪冒出来一大股穷凶极恶的匪患,烧杀抢掠,无恶不作!赵大人为了地方安靖,正亲自在都司府坐镇,统筹全局,指挥剿匪呢!实在是分身乏术,脱不开身啊!他特地命下官前来,代他向殿下您请罪!”
一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,合情合理。
在场的张毅听得都快气炸了,这颠倒黑白的本事,真是绝了!
朱标却笑了。
他不但没生气,反而还笑呵呵地点了点头:“原来如此。赵指挥使心系剿匪大业,乃国之栋梁,孤怎么会怪罪他呢。既然如此,那就请王长史带路吧。”
王喜见朱标这么“好说话”,眼中的轻蔑更浓了。
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软蛋太子!
“得嘞!殿下这边请!”
他得意洋洋地在前面引路,却故意不走城中繁华的主干道,而是绕着城墙根,把朱标一行人带到了城郊一处荒凉破败的驿馆。
这驿馆,说是驿馆,其实就是个大车店。
院子里杂草丛生,马粪堆积,一股刺鼻的霉味和馊味扑面而来。
房间里更是蛛网遍结,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,只有几堆发了霉的烂稻草。
“殿下,您千万别嫌弃!”王喜指着这片破烂景象,一脸“为难”地说道,“您也看到了,咱陕西遭了灾,物资是极度的紧张啊!城里好点地地方,都让给灾民住了。实在是没办法,只能暂时委屈殿下您,和将士们在这里将就一晚了。”
这话说出来,连他自己都不信。
这哪里是委屈,这分明就是赤裸裸地羞辱!
蒋瓛的拳头已经捏的咯咯作响,要不是朱标一个眼神拦住,他现在就想把这个死胖子的脑袋拧下来!
“哈哈哈!不委屈!一点都不委屈!”
朱标突然大笑起来,他走下马车,环视了一圈,然后重重地拍了拍王喜的肩膀。
“王长史,你辛苦了!你做的很好!孤这次来,就是来赈灾的,不是来享福的!有地方住就不错了!我很满意!”
王喜被他这反常的举动搞得一愣。
满意?这都快成猪圈了,你满意个屁啊?
还没等他想明白。
朱标已经转过身,对着蒋瓛,下达了一连串清晰无比的命令!
“传我将令!”
“神机营,不必进这驿馆了!就在驿馆外面,给孤就地扎营!”
“把我们带来的所有行军帐篷,全都撑起来!火头军,立刻埋锅造饭!我们带的肉干、米粮,都拿出来!让弟兄们今晚吃顿好的!”
“还有!”朱标的声音陡然拔高,锐利的目光直刺王喜!
“把孤的帅旗,东宫的龙旗,全都给孤竖起来!就立在营地正中央!要让城墙上的人,都给孤看得清清楚楚!”
这一连串命令,如同一记又一记响亮的耳光,狠狠地抽在王喜的脸上!
你说物资紧张?老子自己带了!
你说地方破烂?老子不住了,老子自己搭帐篷!
你不是想给孤下马威吗?
好!孤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,建起一座属于孤自己的营寨!
神机营的士兵们早就憋了一肚子火,听到命令,轰然应诺,行动起来!
一时间,整个驿馆外,人喊马嘶,一片繁忙。
一顶顶精良的军用帐篷被迅速搭建起来,很快就形成了一片整齐的营区。
黑洞洞的火铳被架在拒马之后,巡逻的士兵们眼神锐利,杀气腾腾。
王喜看着这副景象,彻底傻眼了。
他这才意识到,自己好像。。。。。。惹到了一个不该惹的人物。
就在他想脚底抹油开溜的时候。
朱标的声音,悠悠地从他背后传来。
“王长史,替孤多谢赵指挥使的……‘盛情款待’。”
王喜浑身一颤,僵硬地转过身来。
“你回去告诉他,”朱标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,语气却冷得像冰,“既然他剿匪那么忙,孤就不去打扰他了。”
“明天一早,孤会亲自去渭南县视察灾情。他,就不必陪同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