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太子殿下千岁！千岁！千千岁！！！”
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仿佛还在西安府衙的上空回荡，但第二天一早，府衙门前却一反常态的，安静了下来。
只是这种安静，比人声鼎沸时更让人觉得压抑。
府衙之内，刚刚被神机营接管的卫兵们手持火铳，面无表情地站岗，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昨日审判台前的血腥气。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，才刚刚开始。
“大人，都来了。”一名东宫卫率在蒋瓛耳边低声说道，“陕西排的上号的乡绅、大户，一个没少，全在外面排着队呢。”
蒋瓛冷哼一声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飞鱼服，走出了府衙大门。
门外，数十名往日里在地方上呼风唤雨的乡绅巨富，此刻却像鹌鹑一样，顶着大太阳，老老实实地排着长队。每个人都汗流浃背，手里的名帖和礼单都被汗水浸湿了，却没一个人敢擦一下。
他们中不少人，或多或少都跟赵武，甚至以前地秦王府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。
昨天赵武的下场他们都看在眼里，今天来，既是来投诚，更是来保命的！
为首的，正是曾经在秦王府都是座上宾的陕西首富，王德元。他此刻一张胖脸煞白，不停地用袖子擦着额头的冷汗。
“蒋大人！蒋大人！”
看到蒋瓛出来，这群乡绅立马像看到了救星，一窝蜂地围了上来。
“蒋大人，小的是长安王德元，特来觐见太子殿下，献上一些薄礼，助殿下赈灾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小的也是！小的也准备了些粮草！”
“蒋大人，您行行好，给殿下通禀一声吧！”
蒋瓛根本不理会他们本人，只是伸出手，对着王德元身后一个捧着檀木盒子的家丁，勾了勾手指。
“礼单，拿来。”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。
家丁吓得一哆嗦，赶紧把礼单呈上。
蒋瓛接过来，看也不看，直接扔给了身后的卫率，又对下一个乡绅伸出手。
“下一个。”
他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，像收垃圾一样，把所有人的礼单都收了上来，然后冷冷地撂下一句话。
“殿下正在处理军务，没空。你们，就在这等着吧。”
说完，他转身就走，留下了一群面面相觑，心都提到嗓子眼的乡绅。
这。。。。。。这是什么意思？？？
收了礼单，却不见人？这是要秋后算账的前兆吗？！
烈日当头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这些往日里养尊处优的老爷们，在太阳底下被晒得头晕眼花，双腿发软，可谁也不敢走。他们心里清楚，这哪是太子没空，这分明是在给他们下马威，是在煎熬他们！
这一等，就等了整整一个上午！
直到午后，一个东宫的小太监才慢悠悠地走出来，捏着嗓子喊道：“殿下传召，诸位员外，随我进来吧。”
一群人如蒙大赦，赶紧整理衣冠，连滚带爬地跟了进去。
公堂之上，朱标正端坐案后，手里拿着的，正是他们早上呈上的礼单。
所有乡绅一进门，就齐刷刷地跪了一地。
“草民，叩见太子殿下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！”
“起来吧。”朱标的声音很平淡。
他看也没看那些礼单上标注的“黄金五百两”、“前朝字画三幅”、“东珠十斛”之类的玩意，目光只是在“粮食”、“药材”这些条目上停留。
堂上安静得可怕，只有朱标翻动纸张的沙沙声。
每一个乡绅都把头埋得低低的，大气不敢喘，等待着命运的审判。
终于，朱标放下了礼单，目光落在了跪在最前面的王德元身上。
他缓缓开口，声音不大，却像一把重锤，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。
“王员外，孤听说，你家粮仓里的存粮，比当年秦王的私仓，也差不了多少啊？”
轰！！！！
王德元只觉得脑袋里一声炸响，整个人都懵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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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，太子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！？
这已经不是敲打了，这是在催命！
“殿下饶命！殿下饶命啊！！！”
王德元吓得魂飞魄散，心理防线瞬间崩溃，也顾不上什么首富的体面了，当场磕头如捣蒜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。
“草民该死！草民有罪！草民之前是被赵武那个奸贼蒙蔽了！草民愿献出。。。。。。不！草民愿献出家中半数存粮和药材，只求殿下饶恕草民过往之罪啊！！！”
他这一哭，其他乡绅哪里还敢迟疑？？？
生怕落于人后，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喊了起来。
“殿下！草民也愿献出三万石粮食！”
“草民愿献出所有药铺的药材！分文不取！”
“殿下！草民家里的粮食都捐了！草民再出钱！出五万两白银！”
一时间，整个公堂，简直就像个菜市场。刚才还是来“献礼”的，现在直接变成了攀比着“捐款”！谁喊的少，谁就感觉自己下一秒要被拖出去砍头。
朱标冷眼看着这出闹剧，等他们喊得差不多了，才轻轻一拍惊堂木。
全场瞬间安静。
他站起身，将那些礼单收拢到一起，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，扔进了旁边的火盆里。
“孤再说一遍，”他的声音变得凌厉起来，“捐粮，是尔等身为大明子民的本分，不是你们用来赎罪的资本！”
乡绅们的心，瞬间沉到了谷底。
完了。。。。。。太子爷这是铁了心要清算他们了！
就在所有人都面如死灰，以为在劫难逃的时候，朱标的话锋突然一转。
“不过，孤也并非不讲情理之人。”
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，抛出了一个让他们无法拒绝的，致命的诱饵。
“此次赈灾，凡是真心出力，立下功劳者，待陕西商路重开，孤可以保他一个，与‘探商司’合作的头等席位！”
“探商司”！！！！
这三个字，如同九天惊雷，在所有乡绅的脑海中炸响！
他们呼吸都停滞了！
那是什么地方？那是如今天下最神秘，也是最赚钱的庞然大物！是大明所有顶级商贾挤破脑袋都想搭上线的黄金船！据说随便一个合作的席位，一年的利润就比他们辛辛苦苦几十年赚的都多！
所有人的眼睛，瞬间就红了！
他们的心态，在这一刻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。
刚才还是恐惧的“破财消灾”，现在，瞬间变成了狂热的“疯狂投资”！
这哪里是捐粮，这他妈是天上掉下来的泼天富贵啊！
“殿下！！！”王德元第一个反应过来，激动地全身发抖，“草民。。。。。。草民刚才说错了！不是半数！草民愿献出家中八成存粮！再出动府中所有家丁！听凭殿下调遣！！”
“殿下！草民不但捐粮！草民愿出资！为殿下再建十个粥棚！”
“草民出人！我府上五百护院，愿为殿下维持秩序，分发粮草！不要工钱！”
在巨大的利益驱动下，赈灾工作的效率，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飙升。原本预计要一个月才能覆盖全省的工作，在这些乡绅不计成本地全力配合下，粮草，药材，种子，源源不断地送往陕西的每一个角落。
深夜，驿馆。
蒋瓛快步走进朱标的书房，神色有些古怪。
“殿下，那个王德元，还真是个聪明人。”
说着，他从怀里递上一本账册。
朱标接过来翻开，只见账册的夹层里，藏着一张被折叠得极小的纸条。
他展开纸条，上面只有一个名字，和一个地点。
“西安府户部，主事周元。”
“账房密室。”
朱标看着纸条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。
他看向蒋瓛，缓缓开口问道：“这算是。。。。。。他送给孤的第一份投名状？”
“殿下，”蒋瓛压低了声音，眼中闪着兴奋的光，“真正的清算，是不是可以开始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