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此事必须密查！”七长老低声说道，“渊儿，你有何线索？需要老夫如何配合？”
墨渊看着眼前又惊又怒，第一时间选择信任并支持他的老人，心中的冷意稍稍驱散。
他反手扶住七长老，声音低沉却清晰：
“有劳七长老，暗中查访近二十年内，所有有权进出内阁之人，尤其是……曾对古籍禁术表现出异常兴趣，或曾长期借阅相关杂谈、异志者。”
“好！好！老夫这就去办！”七长老连连点头，转身便要走，又猛地停住，回头深深看了墨渊一眼。
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担忧，“渊儿，你……务必小心。那人既能操纵如此妖物，其在族内地位定然不低，恐怕……”
后面的话，七长老没有说出口，但墨渊已然明白。
恐怕，他即将面对的，是隐藏在至亲之中的敌人。
墨府之内，关于墨渊失手让妖物逃脱的议论声，自然也传到了偏院墨玉的耳中。
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本早已翻烂的药草典籍，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，心头那股没来由的心慌愈发强烈。
他想去看看阿渊，但也知道此刻自己前去，怕是徒增打扰。
“唉——”
他轻叹一口气，放下书卷，轻声唤来自幼照顾自己的忠仆，“小鹿，陪我出去走走吧。”
“是，少爷。”
主仆二人从僻静的侧门出了府，融入锦夜城依旧繁华的街市。
墨玉漫无目的地走着，目光掠过两旁摊位，随手挑拣着一些看起来不错的点心与安神的干花，试图用这些琐事分散内心的不安。
“老板，这个怎么卖？”
“这个怎么卖？”
他温润的嗓音在一旁响起时，林溪正站在同一个摊位前。
她本在为团子挑选零嘴，却敏锐地察觉到身旁之人身上传来一股熟悉的气息。
这气息极其微弱，但本质却是墨渊同源，甚至……
而且本源气息孱弱滞涩，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压制，显得十分古怪。
她微微侧头，看向这个头戴帷帽、身形清瘦的年轻公子。
虽然帷帽的白纱遮掩了他的面容，但是那份与墨渊同源的血脉气息，让林溪心中有了几分猜测。
她状似无意地搭话，声音平和：“这位公子，打扰了。看你买的这几样东西品相甚，不知是在哪家铺子买的？我家弟弟也喜欢吃这些。”
墨玉正专心挑选，闻言抬起头，隔着轻纱看向身旁气质清雅的女子。
虽看不清面容，却能感受到对方并无恶意。
他温和地回答：“是在前面街角的‘百味斋’，他家的食材用料不错，味道也好。”
“原来如此，多谢公子。”林溪微微一笑。
她的目光扫过下人手中提着的几包药材，自然地说道：“我看公子似乎对药材也颇有见解，挑选的都是温养调理的上品。”
“正巧我也要往前面的药铺配些香料，若不介意，不妨同行一段？也可随意聊聊。”
墨玉有些意外。
但对方态度落落大方，言语间又提及药材，恰好是他平日为数不多能与人探讨的话题。
他略一迟疑，便点了点头：“姑娘请。”
“少爷……不可……”小鹿一听，这不知来路的人，怎么能一起呢。
“没事，小鹿。”墨玉虽然不能修行，但是他看的书尤其多。
如果没认错，这个术师姑娘手上的花环，是一件灵物。
被森林认可之人，又怎么可能是坏人。
三人便沿着街市缓步而行。
林溪并未刻意打探。
只就着沿途所见的风物、药材药性等寻常话题与墨玉闲聊。
她言谈间见识广博，每每提及药理总能切中要害，却又点到即止，让人感到如沐春风。
墨玉起初还有些拘谨，渐渐也放松下来了。
他偶尔也会就某些药材的相配提出自己的疑问，林溪皆能给出精辟的见解。
两人越聊越投机。
“溪溪，他真和那个墨渊有关系啊？他这么温和啊，和那个冷冰冰的冰块一点都不一样。” 团子在林溪肩头悄悄说道。
林溪在心中回应，“血缘气息是不会错的”
又走了一段路，临近分别的街口。
林溪才停下脚步，看向墨玉，语气真诚：“与公子一席闲谈，甚是愉快。看公子气息，似有不足之症，缠绵难愈，很是古怪。”
“不过在下对医术略通一二，若公子日后有需，可来城东‘云来居’寻我。”
说着，她取出一枚素净的白玉牌，上面仅以流畅的笔触刻了一个“林”字，递了过去。
“或许能帮公子调理一番。”
墨玉隔着轻纱，看着眼前的女子，想到她言谈中不凡的见识，心中微动。
“在下的身子是先天不足，姑娘可……”
“先天不足？”林溪微微一笑，“公子若相信我，可以来找我。”
他犹豫片刻，终究是那份长年累月对健康的渴望，以及对方给予的一丝希望占据了上风。
他伸出略显苍白的手，接过了玉牌。
指尖触及温润的玉石，一股奇异的、令人心神宁静的气息隐隐传来。
“多谢……林姑娘，”他低声应道，将玉牌小心收好，“若有闲暇，定当拜访。”
林溪不再多言，颔首示意后，便转身离去。
墨玉握着袖中的玉牌，站在原地，心中的不安似乎被这意外的邂逅冲淡了些许。
而林溪则已走远，唇角噙着一丝笑意。
“溪溪，你发现什么了？” 团子好奇地问。
“嗯，”林溪回答道。
“一位……身负枷锁的贵公子。他身上的‘病’，有点意思。”
回到云来居客栈房间。
团子立刻迫不及待地蹦到桌上，急促地问着： “溪溪！溪溪！到底是什么意思啊？你最后说的‘枷锁’和‘病’是怎么回事？”
林溪执起茶壶，为自己斟了一杯清茶，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沉静的面容。
“即便是双生子，血脉同源，气息也只会相似。”
她缓缓开口，“但今日那人，他无法修行，周身灵窍闭塞，这并非简单的体弱。”
“更奇特的是，我感知到，他体内似乎盘踞着某种东西，正缓慢地蚕食着他的本源生机。”
“蚕食生机？！” 团子惊得光晕都放大了几分，“那不是……邪物？”
“嗯”
林溪话锋一转，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，“在这股‘蚕食’之力外，另有一股极为精纯凌厉的灵力，牢牢护住了他的心脉与神魂核心。”
“这股灵力，与墨渊同出一辙，应是他设下的。”
那天晚上与妖物交手，她认得墨渊的灵力气息。
她抬起眼，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，望向墨家府邸的方向。
“一个被无形之物蚕食身体，一个倾力相护却难解根源。”
林溪抿了一口茶水，清香在唇齿间化开，她的眼眸却微微眯起，闪过一丝冷冽的光。
“团子，你说，能在一个术师世家下如此阴损手段，多年未被根除。”
“甚至可能未被完全察觉……这幕后之人，该藏得有多深？”
“宿主，你是怀疑……？” 团子的声音带上了震惊。
“嗯。”林溪放下茶杯，发出一声轻响。 “这个墨家倒是很可疑。”
房间内一时寂静，唯有茶香袅袅。
锦夜城的这潭水，比预想中，要深得多，也浑得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