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店大堂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细碎的光，落在苟富贵泛红的脸颊上，将他眼底的窘迫照得无所遁形。雅林那番“感情非填空”的直言像一记重锤，敲碎了他刻意维持的镇定，此刻满心都是想要辩解的冲动——他递出首饰盒时，固然有藏不住的好感，却也确实是真心感念她这些年的辛苦，绝非一时寂寞的敷衍。
他张了张嘴，刚要开口，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，伴随着玻璃杯碰撞的轻响。两人同时回头，就见司珏端着两杯红酒缓步走来，黑色衬衫的袖口随意挽到小臂，露出腕间一块简约的机械表，周身透着几分从容不迫的气场。
司珏是业内有名的策划大神，三个月前带着团队跳槽到富贵传媒，担任创意总监，直接向苟富贵汇报。他不仅业务能力顶尖，为人也向来直率，甚至带着点不轻易服人的锋芒，入职以来和各部门协作顺畅，唯独在几次项目评审会上，和雅林有过几次理念上的碰撞，却也都凭着专业度达成了共识。
“刚在那边就看见你俩了，”司珏的目光先落在雅林身上，语气比平时温和了几分，将手中一杯红酒递过去，“年会的酒没喝尽兴，陪我再走一个？”
雅林愣了一下，下意识地接过酒杯，指尖触到冰凉的杯壁，心里那点因拒绝苟富贵而产生的微妙不适，竟悄悄淡了些。她抬眼看向司珏，发现他的视线已经转向了苟富贵，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。
“苟总。”司珏颔首示意，语气算不上热络，甚至带着点刻意的公事公办，“雅林现在是内容运营总监，手里握着三个重点项目，下周就要提交阶段性方案，团队都在连夜赶进度，她这阵子忙得连轴转。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扫过苟富贵下意识攥紧的口袋——那里还装着那个未送出的首饰盒，动作细微，却没能逃过司珏的眼睛。“您要是有工作上的安排，不如明天到公司开个短会细说；要是没什么要紧事，就别耽误她时间了，早点让她回去休息，后续项目还得靠她扛着。”
这番话看似句句在说工作，却字字带着护着雅林的意味，像是在无声地提醒苟富贵：别用私人事务纠缠正忙着打拼的下属。
苟富贵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。他是公司的cEo，何时被下属这样“提醒”过？尤其是司珏语气里的疏离和隐隐的对峙感，让他觉得格外没面子。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，刚要发作，却见雅林轻轻拉了拉司珏的衣袖，语气带着几分缓和：“司总监，我和苟总只是聊几句，没耽误工作。”
“聊什么能聊这么久？”司珏没回头，依旧看着苟富贵，语气不软不硬，“刚才路过宴会厅，听见你们在说感谢的话，公司对员工的感谢，不该是在这深夜的大堂里，用私人馈赠来表达吧？真要感谢，不如在项目奖金上多倾斜，或者给团队申请点带薪休假，比什么都实在。”
这话正好戳中了之前雅林拒绝苟富贵的核心，像是在隔空呼应她的坚持。苟富贵的脸颊更烫了，握着口袋里首饰盒的手指微微收紧，指尖泛白。他知道司珏说的有道理，却无法忍受这种被当众“拆台”的感觉，尤其是在自己心意被拒绝后，这种对峙更显难堪。
“司总监管好自己的创意部就行。”苟富贵的语气冷了下来，带着上位者的威严，“我和雅林主管的沟通，就不劳你费心了。”
“苟总说笑了，我只是担心核心项目进度。”司珏淡淡回应，语气里没有丝毫退缩，“雅林是项目核心负责人，她的状态直接影响三个项目的交付质量，我作为协作部门负责人，自然要多上心。毕竟，公司招我们来，是为了创造价值，不是为了在职场里搞私人恩怨或者暧昧不清的关系。”
“你——”苟富贵被噎了一下，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话反驳。司珏的话句句站在“为公司着想”的立场上，让他无法发作，可那话里话外的暗示，却像针一样扎在心上。
雅林看着两人之间瞬间紧绷的气氛，心里暗暗着急。她知道苟富贵是真的被冒犯到了，也明白司珏是好意想帮她解围，可这样的对峙，只会让局面变得更尴尬。她赶紧打圆场：“苟总，司总监说得对，我确实得早点回去，明天还要和团队过方案。您也早点休息，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到公司再沟通。”
说完，她看向司珏，轻轻点头：“走吧，我陪你喝这杯酒，喝完我就回去了。”
司珏眼底的疏离稍稍褪去，看向雅林时，语气柔和了些：“好。”
两人转身就要走，苟富贵下意识地喊了一声：“雅林。”
雅林脚步一顿，回头看向他，眼神里带着几分歉意和坚定：“苟总，真的很抱歉，我知道您的心意是真诚的，但我还是不能收。工作上的事，我明天一定第一时间向您汇报。”
说完，她不再犹豫，跟着司珏朝着酒店大门走去。两人并肩而行，身影渐渐消失在旋转门外的夜色中，只留下苟富贵一个人僵在原地，手里还残留着想要解释却没能说出口的郁气。
他缓缓松开手，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酒红色的首饰盒，打开又合上，反复几次，心里五味杂陈。司珏的突然出现和那番带着对峙意味的话，像一盆冷水，浇灭了他所有的窘迫和不甘，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。
他知道司珏或许是误会了，或许是真的担心项目进度，可那种明显护着雅林的姿态，却让他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烦躁。他是公司的cEo，是雅林的上司，却在自己的心意被拒绝后，还被另一位下属当众“警告”，这让他觉得颜面尽失。
可转念一想，司珏的话虽然刺耳，却也点醒了他。他确实不该在深夜的私人场合，用这样的方式表达感谢，既给雅林造成了困扰，也显得自己不够沉稳。感情不是一时兴起的冲动，感谢也该有合适的方式和边界，他刚才的行为，确实有些越界了。
苟富贵深吸一口气，将首饰盒重新放回口袋，转身朝着停车场走去。夜色中的风带着凉意，吹在脸上，让他纷乱的心绪渐渐平静了些。他知道，经过今晚的事，他和雅林之间的关系，或许会变得有些微妙，但他不会因此为难她。他会尊重她的选择，也会守住作为上司的边界，把那份藏在心底的情愫，暂时压下去。
而门外，雅林和司珏站在路边，看着苟富贵的车驶离停车场，汇入车流。雅林轻轻晃动着手中的红酒杯，酒液在杯中打转，映着她复杂的眼神。
“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。”雅林看向司珏，语气带着真诚的谢意，“不过，你刚才对苟总的语气，是不是太冲了点？他毕竟是老板。”
“冲吗？”司珏挑眉，语气坦然，“我只是实话实说。他是老板没错，但不能因为是老板，就用私人馈赠给下属造成困扰。你是凭本事走到今天的，不需要靠这些东西来证明自己的价值。”
他顿了顿，看向雅林，眼神认真：“我知道你不想得罪他，但有些边界，必须守住。职场里，最不值钱的就是暧昧的人情，最值钱的是你的专业能力。别让这些无关紧要的事，影响了你的前途。”
雅林心里一暖，轻轻点头：“我明白。其实，苟总也没有恶意，只是……可能没把握好分寸。”
“没把握好分寸，就是对别人的不尊重。”司珏语气坚定，“你值得被认真对待，不管是工作上的认可，还是感情里的选择，都不该是别人寂寞时的将就，也不该是上司一时兴起的馈赠。”
雅林看着司珏认真的侧脸，忽然觉得，这个平时在工作中总是针锋相对的搭档，其实比她想象中更懂分寸，也更懂她的坚持。她举起酒杯，轻轻碰了一下司珏的杯子：“敬分寸。”
“敬专业。”司珏眼底闪过一丝笑意，抬手饮尽杯中酒。
晚风拂过，带着初春的暖意。雅林看着远处的霓虹，心里忽然变得格外通透。今晚的拒绝，或许会让她和苟富贵之间多了些微妙的距离，但她不后悔。职场这条路，她走得每一步都靠自己的努力，她不想因为任何私人情感，打乱自己的节奏，更不想让自己的价值，被一份不明朗的心意所定义。
而她不知道的是，不远处的街角，苟富贵的车并没有立刻离开。他看着路灯下并肩而立的两人，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，有失落，有不甘，还有一丝隐隐的警惕。他知道，从今晚开始，不仅他和雅林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，司珏的出现，也让这段本就复杂的职场关系，多了一层更微妙的对峙。
车子缓缓驶离街角，朝着夜色深处开去。苟富贵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，心里暗暗下定决心：他会守住自己的边界，不再贸然打扰雅林，但他也不会就此放弃。他会用更成熟、更尊重的方式，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，而在此之前，他会专注于公司的发展，也会看着雅林，在她的职场道路上，继续发光发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