帐帘外的风卷着晨露扑进来,带着灵冲山特有的草木腥气。伯邑考拿起案上的玉佩残骸,指尖碾过那些黑色细点,触感粗粝如砂纸——那是被咒术侵蚀的痕迹,与他先前在朝歌城见到的如出一辙。
“苏姑娘那边有消息吗?”他扬声问帐外,声音穿过帘布,惊飞了落在帐杆上的晨雀。
守在帐外的亲兵应声:“苏姑娘刚派人来说,药圃的驱虫咒快失效了,问要不要加道符印加固。”
伯邑考将残骸丢进铜盆,水花溅在剑穗上,打湿了系着的红绸。“告诉她,用‘镇灵符’。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顺便让她看看药圃的泥土,若有泛黑的,立刻烧了埋进深坑——申公豹的咒术最爱附在湿土上。”
亲兵领命而去,帐内重归寂静。他走到挂着的西岐地形图前,指尖落在灵冲山的标记上,那里被朱砂圈了三道。晨光爬上地图的褶皱,将他的影子投在布帛上,又长又沉,像一柄蓄势待发的剑。
忽然想起昨夜姬满说的“形迹可疑”,他屈指叩了叩案几,发出“笃笃”声。申公豹既然敢在灵冲山布咒,必然不止一个眼线。这玉佩残骸里的咒力虽弱,却像条引线,牵着更危险的东西。
“看来,得请姜子牙来看看了。”他低声自语,指尖在地图上划出一道弧线,从灵冲山直抵西岐主城,“这场戏,该换个唱法了。”
伯邑考指尖在地图上灵冲山的位置重重一点,朱砂印晕开一小团红,像滴在布帛上的血。帐外传来亲兵的脚步声,带着苏姑娘的回话:“药圃泥土确有泛黑,已按吩咐焚烧深埋,只是……镇灵符的朱砂不够了。”
他眉峰微蹙,从怀中摸出个小瓷瓶,扔给帐外:“用这个,昆仑山上带下来的丹砂,比寻常朱砂烈三倍。”瓷瓶在空中划出道弧线,亲兵稳稳接住,靴底碾过地面的碎石,声响渐远。
帐内又静下来,只有案上铜漏“滴答”轻响。他忽然想起昨夜姬满递来的密报,说申公豹在灵冲山北麓设了“锁魂阵”,阵眼竟是块寻常的青石板,上面刻着他看不懂的鬼画符。那时他只当是姬满看错了,此刻捏着玉佩残骸,指尖竟泛起凉意——那黑色细点在晨光下蠕动了一下,像活物。
“来人。”他扬声,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锐度,“备马,去北麓。”
亲兵在外应:“公子,苏姑娘说锁魂阵凶险,不如等姜子牙到了再……”
“等不及了。”伯邑考打断,已伸手去摘墙上的剑,“姜子牙昨日派人传讯,说他在昆仑山被玉虚宫的杂事绊住,最少还要三日才能到。”剑鞘擦过腰间玉佩,发出清越的碰击声,“申公豹的阵,多等一日,就多一分变数。”
他大步掀帘而出,晨光撞在他脸上,将眉宇间的沉郁照得透亮。亲兵已牵来马,黑马“踏雪”不安地刨着蹄子,马鞍上的铜铃叮当作响。他翻身上马,忽然勒住缰绳,回头看了眼帐内那卷地形图,灵冲山的朱砂圈像道未愈的伤口。
“告诉苏姑娘,看好营地,若有陌生人靠近,不必问,直接射伤了再说。”
“是!”
马蹄声踏碎晨露,往北麓而去。风掀起他的衣袍,猎猎如展旗。他低头避过横生的枝桠,眼角余光瞥见林间闪过道黑影,速度快得像箭。他抬手按住腰间佩剑,指尖刚触到剑柄,那黑影已消失在密叶后,只留下片晃动的枯叶。
“出来。”他声音不高,却让周遭的虫鸣都静了静,“申公豹派你来的?”
密叶“簌簌”动了动,钻出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,脸上蒙着黑布,只露双阴鸷的眼:“伯邑考?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。”
他没答话,剑已出鞘,寒光劈开晨雾。对方显然没料到他出手这么快,仓促间举起短刀格挡,“当”的一声,火星溅在枯叶上,燃起个小火星。
“锁魂阵的阵眼,在哪?”伯邑考的剑压在对方刀背上,力道渐沉,黑布汉子的膝盖慢慢弯下去,额头抵着潮湿的泥土。
汉子闷哼着笑:“申公豹说了,你这辈子都找不到……”话音被剑刃切开,变成短促的痛呼——剑刃已贴着他脖颈,再进半寸就要见血。
“最后问一次。”伯邑考的声音比山涧的冰棱还冷,“阵眼,在哪?”
汉子喉结滚动,忽然偏头啐了口血沫:“在……在那块刻着‘北’字的青石板下,埋着十二根人骨,每根骨头上都……”话没说完,忽然剧烈抽搐起来,嘴角溢出黑血。
伯邑考皱眉抽剑,汉子已软倒在地,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、干瘪,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精气。他俯身查看,尸体下的泥土正慢慢泛黑,与药圃的情形如出一辙。
“锁魂阵……吸的是生魂。”他低声自语,翻身上马,往更深的林子去。踏雪的马蹄踩过变黑的泥土,留下串冒着黑气的蹄印,转瞬又被晨雾掩盖。
林深处传来隐约的铃铛声,不是马鞍上的铜铃,是种更细碎、更诡异的响,像有人在骨头缝里摇铃。他勒住马,看见前方空地上立着块青石板,上面果然刻着个歪歪扭扭的“北”字,石板周围的草都枯成了灰。
十二根白森森的人骨围着石板插在土里,骨头上刻着暗红色的符,风吹过,符上的血珠像活的,顺着骨头往下爬,在泥土里晕开细小的红痕。
“找到了。”他拔剑指向石板,剑尖的寒光与晨光相撞,竟逼退了周围的雾气。
他翻身下马,剑尖挑起一根人骨,骨头表面的符痕立刻像被火燎过般蜷曲起来,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。黑血顺着剑刃滴落,落在青石板上,竟像水滴入热油般炸开细小的黑花。
“果然是血咒。”伯邑考指尖捏住剑穗上的玉佩,那是苏姑娘连夜用朱砂画过的护身符,此刻正微微发烫。他深吸一口气,挥剑劈向青石板边缘——那里刻着个不易察觉的倒刺符,是锁魂阵的“活门”。
“当”的一声,剑刃与石板相撞,火星溅起半尺高。青石板应声裂开道缝,缝里涌出浓黑的雾气,裹着细碎的哭嚎声,像是有无数冤魂被困在里面。
他反手将玉佩按在裂缝上,玉佩瞬间亮起红光,雾气撞上红光便像冰雪遇火般消融。十二根人骨剧烈震颤起来,骨头上的符痕疯狂扭动,像是要挣脱束缚。
“想跑?”伯邑考眼神一凛,剑随身走,在石板周围踏出个圈,剑尖划地的痕迹渗出金红交杂的光,正是姜子牙教他的“缚灵阵”。光纹蔓延到骨头根部时,那些人骨突然“咔嚓”作响,竟齐齐断成两截。
黑雾失去依托,在红光与金光的夹击中渐渐消散,哭嚎声也弱了下去。他俯身捡起块断裂的人骨,上面的符痕已褪成灰黑色,轻轻一捏就碎成了粉末。
“申公豹的阵,倒是越来越阴毒了。”他拍了拍手上的灰,转身要上马,却见林子里又飘出片衣角,是苏姑娘的水绿色裙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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