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宫,麟德殿。
殿内觥筹交错,歌舞升平,一派皇家气象,帝后高踞上首,宗室勋贵、文武重臣及其家眷按品级列坐,言笑晏晏,气氛看似热烈融洽。
景懿与初澜的位置自然备受瞩目,两人并肩而坐,一个清贵凛然,一个清丽从容,应对得体,举止合仪,引得不少赞许的目光。
冯莹莹坐在丞相家眷席中,目光时不时嫉恨地扫过初澜,但在这种场合也不敢造次,只能强颜欢笑。
青云小队其他人也被安排在相对集中的席位。
初入皇宫时的那份震撼与激动已然消散了大半,起初众人还觉得新鲜,欣赏着华丽宏大的殿宇、训练有素的宫廷乐舞,品尝着精致却分量袖珍的御膳珍馐。
但随着时间的推移,宫宴那套固定不变的流程、无处不在的繁琐礼仪,以及周围那些充满了各种目的性、令人疲于应付的寒暄与试探,让这些习惯了自由随性直来直往的年轻人渐渐感到有些沉闷和束缚。
“这舞都第三遍了,动作都差不多……”宁清淼借着举杯的间隙,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旁边的万俟子衿,小声嘀咕,小脸上写满了无聊,早已没了刚进宫时的兴奋劲。
万俟子衿轻轻放下银箸,指尖揉了揉微微发僵的嘴角,红唇微不可查地撇了撇:“何止是舞,连周围那些恭维话和打探听着都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规矩太多,笑得脸都僵了,远不如在外面打架痛快。”
姜天璇更是如坐针毡,对着面前那碟精雕细琢却只有一口分量的灵禽肉叹了口气,小声抱怨:“这哪是吃饭,简直是受罪!怀念起大块烤肉的痛快了。”他感觉自己浑身筋骨都在发出抗议。
凌云起虽然嘴角还带着些许笑意,但眼神早已没了之前的兴致,变得有些飘忽空洞,显然也对这种虚与委蛇的场合兴趣缺缺,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。
连初羽瑶都开始偷偷打哈欠,小手支着下巴,觉得这千篇一律的歌舞远没有街上的糖人和皮影戏好看有趣。
初澜与景懿交换了一个眼神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情绪,与其在这里耗费时间应付这些无聊的场面,不如趁着寒酥节去宫外体验真正充满烟火气的节日氛围。
恰逢一轮歌舞结束,殿内气氛稍缓,景懿从容起身,向上首的帝后躬身一礼,声音清朗:“父皇,母后,殿内暖融,坐得久了有些气闷。儿臣想与澜儿及诸位同窗暂离片刻,至御花园走走,赏玩雪景,透透气,稍后再归席。”
景瀚霖见他们这群年轻人确实坐不住了,脸上那点强撑的兴致他也看在眼里,倒也理解,微笑着颔首准了:“去吧,御花园雪景尚可一观,只是别待太久,注意添衣,莫要着凉。”
时沐苒也温和地嘱咐了一句:“是啊,外面天寒,把斗篷系好。”
得了准许,一行人如蒙大赦,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仪态,稳步退出了麟德殿。
一离开那喧闹而拘谨的大殿,接触到外面清冷新鲜的空气,众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。
“可算出来了!”宁清淼夸张地拍了拍胸口,“再待下去我都要不会说话了!”
姜天璇用力伸展了一下胳膊:“憋死我了!还是外面自在!”
凌云起亦是恢复了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:“走吧,各位!真正的寒酥节现在才开始!哥哥带你们去见识见识皇城最热闹的夜景!”
众人相视一笑,将宫宴的烦闷抛诸脑后,兴致勃勃地跟着凌云起朝着宫外灯火璀璨、人声鼎沸的街市走去。
属于他们的节日狂欢,终于要开始了。
皇城朱雀大街,华灯初上,人潮如织。
一出皇宫,众人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,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小吃的香气、糖炒栗子的甜腻、烤肉油脂的焦香、还有灵果特有的清甜。
各色花灯将街道照得亮如白昼,舞龙舞狮的队伍敲锣打鼓地穿过人群,引来阵阵喝彩。
叫卖声、欢笑声、孩童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,充满了鲜活的人间烟火气。
“哇!好热闹啊!”宁清淼瞬间就钻进了人群,好奇地左顾右盼。
“这才像过节嘛!”姜天璇深吸一口气,肚子里的馋虫立刻被勾了起来,眼睛发亮地寻找着香气来源。
凌云起熟门熟路地在前头带路,摇着扇子笑道:“跟着我走,保证带你们找到最好吃最好玩的!”
景懿与初澜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一起,景懿细心地将初澜护在身侧,用自己挺拔的身躯为她隔开拥挤的人流,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初澜身上,看着她被灯火映照得格外柔和的侧脸,眼底深处含着不易察觉的温柔。
在一个卖精巧花灯的摊子前,初澜驻足,目光被一盏做成雪白兔子形状、眼睛用红宝石点缀的琉璃灯吸引。
“喜欢?”景懿低声问。
初澜微微点头:“很可爱。”
景懿便直接上前,付钱买下了那盏兔子灯递到初澜手中,动作干脆利落,没有半分犹豫。
初澜提着那盏暖融融的兔子灯,抬头对他笑了笑,灯影映在她清澈的眸子里仿佛落入了星辰。
景懿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,伸手轻轻拂开她鬓边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,动作轻柔。
另一边,万俟子衿和温见山也并肩而行,万俟子衿性格明艳热情,对街边各式新奇的小玩意儿都充满好奇,她在一个卖面具的摊子前停下,目光扫过那些或狰狞或可爱的面具,眼中闪过一丝狡黠。
她突然拿起一个青面獠牙、造型十分夸张的修罗鬼面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转身,几乎将面具贴到温见山眼前,同时压低了声音搞怪地“哇!”了一声。
“怎么样,见山?有没有吓到你?”她仰着头,看着温见山,美眸在璀璨灯火下闪烁着恶作剧得逞般的亮光,笑得像只偷腥的小狐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