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懿继续道:“根据我们交手和探查的情况来看,修罗族在极寒之地的活动并非孤立事件,其组织严密,目的明确,似在寻找或守护某种东西,同时不断积蓄力量。”
“儿臣认为,帝国北境,尤其是与极寒之地接壤的区域需加强巡查与警戒,提防煞气侵蚀与妖兽异动。”
景瀚霖重重叹了口气:“北疆驻军前日亦有奏报,提及边境妖兽躁动异常,看来确与修罗族脱不了干系。你能带回第一手的准确信息,甚好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缓和了些,“懿儿,你做得很好,既维护了大陆安宁,也扬了我景昭国威。此行辛苦,回去好生休息。”
时沐苒也连忙道:“对对,懿儿一路劳顿,先回去梳洗休息,晚些母后让御膳房做些你爱吃的菜。”
景懿躬身:“谢父皇母后。儿臣还需去慈宁宫向皇祖母请安。”
“去吧,太后见到你定比见到朕还高兴。”景瀚霖难得地开了个玩笑,挥了挥手。
看着景懿退出御书房的挺拔背影,景瀚霖与时沐苒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欣慰与一丝未散的凝重。
“懿儿,真的长大了,能独当一面了。”时沐苒轻声道,语气充满骄傲。
“是啊。”景瀚霖目光深远,再次看向桌上那份关于北疆妖兽异动的奏折,手指点了点。
“能力、担当,皆已具备。只是这修罗族之患,如同这窗外的风雪,看似无声,却能冰封万里……必须尽早应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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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景懿回宫的路径不同,凌云起是带着一身低气压回到圣灵拍卖会总部的。
天空中飘落的雪花仿佛带着冰冷的记忆,一点点侵蚀着他的心情,他屏退了沿途问候的管事,径直走向父亲凌泷所在的书房。
书房内燃着安神的熏香,凌泷此刻正站在窗边,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,背影透着与凌云起如出一辙的沉郁,每年的雪天对他们二人而言,都是心头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。
“父亲。”凌云起的声音有些低沉,少了平日的跳脱。
凌泷转过身,看到凌云起眉宇间的阴霾,温声问道:“回来了,书院生活可还顺利?”他注意到凌云起情绪不对,似乎不仅仅是因为雪天。
凌云起走到他面前,沉默了片刻,再抬头时,眼中是压抑不住的冰冷:“父亲,我在书院……见到云睿渊了。”
凌泷瞳孔骤然一缩,周身温和的气息瞬间变得锐利:“锦云国太子?他认出你了?”
“没有,当年在冷宫并没有人管我与娘亲的死活,他们那些金枝玉叶的‘贵人’还能不能想起有我的存在还不一定呢。”
凌云起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,“不过云睿渊那副令人作呕、高高在上的样子,还真是和他那个畜生父亲一模一样!”
他攥紧了拳头,指节泛白,“父亲,我已经比他强了,新生大比时我稳压他一头!”
凌云起抬起头看着凌泷,眼神坚定,仿佛在立下誓言:“不过还不够!我会变得更强!比现在强十倍,百倍,千倍!距离给娘亲报仇的那天,不会太远了!”
凌泷看着眼前这个自己视若己出、倾尽心血培养的孩子,看着他眼中与记忆中那道倩影重叠的倔强与恨意,心中百感交集。
他伸出手重重拍了拍凌云起的肩膀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:“好!爹相信你!芊羽的仇我们一定要报!所有伤害过她、让她含恨而终的人,一个都不能放过!”
父子二人在飘雪的窗前静立良久,任由悲伤与仇恨在沉默中流淌、凝聚。
窗外的雪似乎也染上了这份沉重。
不知过了多久,凌泷率先打破沉默,他深吸一口气,努力将情绪压下,转而问道:“起儿,听说你在书院交到了几位朋友?其中一位还是初家那位大小姐?”
提到初澜他们,凌云起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,眼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暖意。
“嗯。”他顿了顿,似乎在想如何描述,“他们……很不错。”
凌泷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,心中稍慰。
别看他这儿子平日里总是一副玩世不恭、洒脱不羁的模样,仿佛与谁都能谈笑风生,实则心防极重,内心深处那片冰雪荒原,多年来也就只有太子景懿能踏入其中,被他真正视为兄弟。
如今,竟能从他口中听到对另外一群人的认可,哪怕只是“很不错”这三个看似平淡的字眼,对于凌泷而言已是莫大的惊喜。
这代表着,那层坚冰正在被更多的阳光和温暖悄然融化。
“能得你认可,想必都是性情真挚之人。”
凌泷的声音更加温和,“有机会带回来让爹见见。爹很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年轻人能让我家这头孤狼愿意放下些许戒备,与之同行。”
凌云起点了点头,这一次回应得更快了些:“会有机会的。他们……算是值得信任的伙伴。”尤其是在共同经历了生死,见识过彼此最真实的一面之后。
初澜的坚韧与担当,宁清淼的赤诚与活泼,万俟子衿的飒爽与护短,姜天璇的憨直与义气,还有温见山、池弋舟的沉稳可靠……
这些鲜活的面孔和真挚的情谊,如同涓涓细流,不知不觉间正在浸润他干涸冰冷的心田。
虽然心中的阴霾因雪天和仇人之子的出现未能完全散去,但提及这些新交的朋友,凌云起感觉心头的沉重似乎被撬开了一丝缝隙,透进了些许微光。
他收拾好心情,与凌泷又商议了一些拍卖会的事务和修罗族的情报,尤其是关于留意极寒之地和“清霜灵心草”线索的安排,随后才起身返回初府。
夜幕降临,悠兰院的花厅内灯火通明,初澜等人正分享着白日的趣闻。
景懿先一步回来,带来了帝后的问候和太后特意准备的一些初澜爱吃的宫廷点心。
稍晚些时候,凌云起也踏着夜色归来,他面上已恢复了惯常那副玩世不恭、摇着折扇的模样,仿佛午后在书房与凌泷的那场沉重谈话从未发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