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种心痛,这种难以忍受的酸涩,不就是在吃醋吗?
“原来……我是在嫉妒啊……”
她喃喃自语,唇边泛起苦涩的弧度,“真是可笑,直到现在才明白自己的心意。”
突然,万俟子衿脑海中灵光一闪,她突然想起,他们明明之前还在通天石阶上攀登,那沉重的重力感,那艰难的呼吸仿佛又缓缓浮现。
“我想起来了,这不是真实的世界。”万俟子衿缓缓站直身体,擦去嘴角的血迹。
“真是好手段,用我最害怕看见的画面来动摇我的心神。”
她看着仍在安抚温芷巧的“温见山”,眼神由痛苦转为坚定。
“但是,你演得再像,也不是真正的他。真正的温见山……”
万俟子衿顿了顿,声音轻柔却坚定道:“绝不会让我一个人受伤。“
随着她的话语,整个幻境开始波动,幽冥狼、温芷巧,还有那个虚假的温见山,都如同水中的倒影般开始扭曲。
在幻境彻底破碎的前一刻,万俟子衿看着那个逐渐模糊的“温见山”,轻声说道:“谢谢你,让我看清了自己的心。”
当万俟子衿重新站在第一百级的台阶上时,她的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,后背似乎还残留着被狼妖抓伤的幻痛,但她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明澈,甚至比以往更加坚定。
这一次的幻境,虽然残酷,却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心,原来那份始终陪伴在身边的温暖早已在她心中生根发芽,只是她一直未曾察觉。
万俟子衿抬头望向身旁,温见山应该也正在经历他的考验。
不知为何,她忽然很想知道,在温见山的幻境里,会不会也有她的身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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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温见山!你傻站着做什么?”
温见山恢复意识时,发现自己站在温家的后山,夕阳的余晖将整片山林染成金色。
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他回头,看见万俟子衿站在一棵桃树下,高马尾在风中轻扬,一袭红裙衬得她明艳动人,眉心那点朱砂痣在夕阳下格外醒目。
只一眼,温见山便知这是幻境。
可他并未点破,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明艳的红衣少女向自己走来。
万俟子衿快步走到温见山面前,很自然地拉住他的手腕,没好气的说道:“不是说好要陪我去采月见草吗?再磨蹭天都要黑了!”
“好。”
温见山低头看着她握住自己手腕的手,唇角泛起温柔的笑意。
两人沿着熟悉的山路前行,万俟子衿今日格外活泼,高马尾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,红裙在夕阳下翻飞如蝶。
“你看那边。”
万俟子衿突然指着不远处,“月见草!”
一炷香后。
“温见山!”
就在他们采摘结束,准备回去时,万俟子衿突然转身,直视着他的眼睛,郑重说道:“我有话要跟你说。“
她的眼神直白而炽热,让温见山不由得屏住了呼吸。
“我,心,悦,你。”
万俟子衿一字一句,清晰地说道:“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。”
温见山的心微微颤动,明知是幻境,却依然为这句话而悸动。
“你呢?”
万俟子衿微微扬起下巴,这是她惯常的姿态,“你可心悦我?”
温见山温柔地点头,声音轻柔似风。
“温见山心悦万俟子衿。”
他凝视着眼前人眉心的朱砂痣,思绪不由得飘远。
那是八年前的春天,温府张灯结彩,为父亲庆贺三十寿辰。
年仅八岁的温见山端坐在凉亭中,手捧书卷,腰背挺得笔直,前来贺寿的宾客见了,无不夸赞温家少主少年老成,唯有温母时常叹息。
“这孩子整日里一板一眼,活像个小老头子,半点没有孩童该有的活泼劲儿。”
就在他专心阅读时,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由远及近。
那笑声清脆悦耳,带着说不尽的欢快,与他平日里听惯的规整礼乐截然不同,他忍不住抬眸望去——
只见一个红衣小女孩提着裙摆,蹦蹦跳跳地穿过月洞门跑来。
她约莫七八岁的年纪,梳着高高的马尾,发间系着红色丝带,眉心一点朱砂痣鲜艳欲滴。
阳光洒在她身上,将那袭红衣映得愈发耀眼,整个人明艳得如同画中走出的精灵。
“爹爹!这里有好大的锦鲤!”
她朝着身后喊道,同时双手还比划了一个“好大”的动作。
许是跑得太急,她在凉亭前绊了一下,险些摔倒。
温见山下意识起身想要搀扶,却见她已经灵活地稳住了身形,还不忘拍拍裙摆,对着他粲然一笑。
“你就是温伯伯的儿子温见山吧?我是万俟子衿!”
那一刻,温见山第一次忘记了礼仪规矩,只是怔怔地看着她,她就像一道绚烂的霞光猝不及防地闯入他循规蹈矩的世界,在他心上烙下了永不褪色的印记。
从那以后,那个总是板着脸的小少年开始学会了微笑,那个只知道埋头苦读的温家少主开始期待每一次与她的重逢……
“见山?”
幻境中的万俟子衿轻声唤他,将他从回忆中拉回,她踮起脚尖,缓缓靠近,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面颊。
就在她的唇即将触到他的瞬间,温见山轻轻抬手,制止了她的动作。
万俟子衿疑惑地看向他,不明白他为何拒绝。
温见山凝视着她眉心的朱砂痣,笑容温柔而哀伤:“我说了,温见山心悦万俟子衿。”
万俟子衿眼中的不解更甚。
“可是……”
温见山顿了顿,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。
“你不是我的‘小衿’。”
他轻轻抚过眼前少女眉心的朱砂痣,动作轻柔似在触碰易碎的梦。
“我的小衿,不会在表白时这般镇定自若。她看似张扬,实则内心羞涩,若当真说出‘心悦’二字,必会连耳尖都会红透。”
温见山的目光缱绻而哀伤。
“我的小衿,在紧张时双手会不自觉地攥紧衣袖。我的小衿……”
话音未落,眼前的万俟子衿身影一阵扭曲,周围的桃树、夕阳、月见草,都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寸寸碎裂。
在幻境彻底消散的前一刻,温见山对着那逐渐模糊的身影轻声道:“可我依然要谢谢你,让我有机会说出那句,藏在心底多年的话。”
当温见山重新站在第一百级台阶上时,他的眼角微微湿润,唇边却带着释然的微笑。
这场幻境让他终于说出了深藏心底的情意,虽然是对着一个幻影,但他知道,有些话一旦说出口,就再也收不回来了。
等试炼结束,他一定要亲口对那个真实的人,再说一次那句话。
温见山心悦万俟子衿,在很久很久之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