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清-乾隆时期】
殿内死一般的寂静,只有悬挂在康熙爷旁边木制的‘输液架’上的点滴,发出“滴答、滴答”的声音。
康熙已经闭眼了,他半靠在临时搬来的软榻上,胸膛起伏有些剧烈,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刚才看到《辛丑条约》条款和听到“量中华之物力”时那股压抑到极致的潮红。右手背上扎着针,透明软管连着的输液瓶里,液体已经下去了一小半。
雍正和乾隆父子俩,一左一右杵在软榻边,腰板挺得笔直,但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。雍正的脸向来就冷,这时候更是黑的和飞飞公主似的,攥紧的拳头背在身后,骨节捏得发白。
乾隆则是面色铁青中透着一股荒谬的茫然,他已经被天幕的信息不知道打了多少巴掌了,尤其是那句“拿整个国家陪慈禧玩”,让他联想到天幕说的自己晚年的一些做派,后脊梁骨不由得一阵发寒。
还能从皇爷爷手里活下来吗?恐怕够呛......
下面跪着的一溜军机大臣、亲王贝勒,头压得一个比一个低,恨不得把自己塞进金砖缝里。
和珅额头的冷汗擦了又冒,纪晓岚紧抿着嘴唇,阿桂等武将则是满脸的屈辱和愤懑,却又不敢发出一点声音,生怕惊扰了上首那位正在“压火”的康熙大帝,和旁边黑乎乎的太上皇。
打破这窒息沉默的,是站在输液架旁边穿着白大褂的陈亮,他先是看了看输液速度,又瞄了眼康熙的心电监护还算平稳,然后拿起一个电子体温计,“嘀”一声在康熙耳边测了一下。
“嗯,还行,血压刚才飙得是有点吓人,现在降下来点了。康熙爷啊,悠着点,你们清朝有作为的皇帝本来就不多。”
他语气很平淡,甚至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随意,声音不大,但在落针可闻的大殿里清晰可闻。
雍正皱了皱眉,对陈亮最后一句话显然不太开心,但一想好像说得对,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嘴,
乾隆倒是忍不住了,带着点迁怒和难以置信,低声呵斥:“陈……陈医官!圣驾面前,安敢如此……”
陈亮头都没抬,一边调整输液管,一边嘴皮子利索地怼了回去:“我怎么说话了?我说错了吗?你有很好的作为吗?你的后代皇帝有吗?”
“量中华之物力,结与国之欢心,我手底下那些新兵蛋子都说不出这种卖国话。”
“放肆!”终于有老臣忍不住了,“天家之事,岂容……”
“容什么容啊?”
陈亮打断他,指了指头顶,虽然天幕已经关闭,但看白倩倩的意思,准备直接搬到慈禧面前去贴脸开大:“人家在慈禧面前都敢骂,我在你们这儿说两句怎么了?你换个其他现代人过来骂的比我还难听,做不好就受着。”
“那老太太跑的比兔子都快是不是真的?卖国卖得比谁都痛快是不是真的?十亿两,驻兵,国中之国,这么多条条约是不是真的?”
“把自家祖坟刨了,连棺材板都劈了给洋人当柴火烧,还问人家暖和吗?我还得夸你?”
乾隆猛地扭头,眼底猩红,几乎要喷火:“你!”
陈亮终于抬眼,眼神平静,甚至带了点医者看病人的审视:“我什么我?我说错了?康熙爷现在躺在这儿,一半是年岁到了,一半是让你们这些孝子贤孙给气的。我接这活儿的时候,我们领导说了,让我看着几位陛下,别让倩倩一天就给送走了。”
他顿了顿,嘴角扯出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:“虽然听完了想自尽的心情可以理解。”
雍正终于开口,声音低沉冰冷,“陈医官!慎言!此乃国朝之痛!”
陈亮耸耸肩,从随身医药箱里拿出一小瓶药:“痛?知道痛是好事啊。就怕麻木了,救都救不回来,或者像那位西太后一样,觉得用别人的痛来换自己的安稳,还挺划算。”
他把药瓶递给旁边侍立的小太监,“这个,等这瓶水输完,如果康熙爷还觉得胸闷,就舌下含一片。记住了,是含化,不是吞。”
小太监战战兢兢地接过。
这时,软榻上的康熙缓缓睁开了眼睛。那双曾经锐利无比的眼睛,此刻布满了血丝和深重的疲惫,他没有理会陈亮的,也没有看向雍正和乾隆,目光直接投向下方匍匐的臣子们,声音沙哑:
“都听见了?都看见了?”
“后世子孙,不肖至此!无能至此!无耻至此!!”
“砰!”康熙猛地一拍软榻扶手,输液管都跟着晃了晃。陈亮“哎”了一声,赶紧去扶输液瓶。
“闭关锁国……盲目自大……权术误国……军队废弛……”
康熙每说一个词,语气就重一分,他发出一串悲凉至极的笑声:“哈哈哈哈……‘量中华之物力,结与国之欢心’……到最后,连脊梁骨都没了!”
“爱新觉罗家的脸面,大清朝的国格,亿万黎民的生计,在她眼里,竟不如她一人之权位!”
雍正和乾隆“噗通”一声跪下了,众大臣更是磕头如捣蒜,连呼“臣等万死”、“后世子孙不肖”。
康熙喘了几口气,陈亮赶紧把氧气面罩给他轻轻按在口鼻上,吸了几口,康熙才稍微平复,他推开面罩,看向乾隆:“弘历,你自称十全,这十全埋藏了多少祸端?你想过没有?”
康熙又看向雍正:““胤禛,你改革吏治、整顿财政,虽严苛,却也是为了江山稳固,但你生的孩子狗屁不通!”
雍正重重叩首:“皇阿玛息怒!儿臣……儿臣……”
“朕如何息怒?朕此刻,恨不得……恨不得亲去那光绪年间,掐死那个蠢妇!”
陈亮一旁凉凉的插嘴:“不行,你得休息,不然我得到的就不是军功章了,是处分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