咕。
又是一声。
胖子艰难地吞咽下一口灼烧食道的胃酸，饥饿感已经从最初的抓心挠肝，变成了迟钝而持续的剧痛，仿佛有人正用一把生锈的钳子，一寸寸夹紧他的胃。
他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，后背紧紧抵着堵门的餐桌，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。
时间，已经失去了意义。
不知道是一天，还是两天。
手机屏幕早就因为没电而彻底黑了下去，这间六十平米的出租屋，成了他与世隔绝的囚笼。
门外，那头怪物似乎不知疲倦。
起初是疯狂的撞击和抓挠，门板发出濒死的呻吟。胖子用尽了所有力气，把家里能搬的东西全都堆在了门后，才勉强挡住了那股要命的冲击。
现在，撞击声停了，但那东西没有走。
一种持续的、低沉的“嗬嗬”声，伴随着指甲刮擦金属的“刺啦”声，像是永不停歇的背景音，时刻提醒着胖子，死亡就在一门之隔。
他不敢睡。
只要一闭上眼，老王头那张挂着血丝和肉末的脸就会猛地扑过来，耳边全是骨头被嚼碎的脆响。
饥饿与恐惧，是两头轮流啃噬他理智的野兽。
“呜……”
墙角，牛头梗铁牛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。
它也饿坏了，趴在地上，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，只是有气无力地摇着尾巴，用那双浑圆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主人。
“叫个屁！老子比你还饿！”
胖子烦躁地低吼了一句，胸腔里却涌上一股更强烈的绝望。
他连自己都养不活了。
就在这时，铁牛似乎被他的吼声惊动，挣扎着站了起来。
胖子不耐烦地瞥了它一眼，准备再骂一句，可目光却凝固了。
铁牛……好像有点不对劲。
它的体型，似乎比昏睡前大了一圈。
原本就结实的肌肉块，现在鼓胀得更加明显，撑得短毛下的皮肤紧绷发亮，背脊上那条肌肉线条，棱角分明。
它只是简单地站在那里，四肢就透着一股沉稳扎实的力量感。
“铁牛？”
胖子试探性地叫了一声。
牛头梗晃了晃脑袋，朝他走了两步，动作间不再有之前的虚弱，反而多了一种……压迫感。
胖子心头一跳。
他想起了昏睡前笼罩整个城市的诡异紫雾，想起了业主群里那些关于“怪物”的传言。
难道……
他压下心里的惊疑，从地上捡起一个之前被冰箱震掉的冰箱贴，对着铁牛身前的地板丢了过去。
“捡回来。”
这是他平时跟铁牛玩的游戏。
以往，铁牛会欢快地跑过去，用嘴叼回来。
但这一次，铁牛只是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塑料块，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不耐烦的低吼。
那声音，沉闷得吓人，带着胸腔的共鸣，完全不是以前那种清脆的吠叫。
它抬起一只前爪，似乎只是随意地往下一按。
“咔嚓！”
一声脆响。
那个硬塑料材质的冰箱贴，竟被它一脚踩得四分五裂！
胖子浑浊的眼球猛地收缩！
他死死地盯着那堆塑料碎片，又抬头看向铁牛，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。
这绝不是一条普通的牛头梗能有的力量！
变异！
这两个字，如同闪电般劈开了他被绝望笼罩的脑海！
他的狗，在这场末日里，发生了变异！它变强了！
一股狂喜瞬间冲垮了饥饿和恐惧带来的折磨。
有救了！
老子有救了！
他不再是孤身一人被困在这个等死的囚笼里！他有了一件武器，一件活生生的、拥有恐怖力量的武器！
“好！好样的！铁牛！”
胖子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，他挣扎着爬起来，一把抱住铁牛粗壮的脖子，用力地揉搓着它坚硬的头颅。
铁牛似乎不太喜欢这种亲昵，不耐地甩了甩头，但终究没有挣脱。
胖子的眼神变了。
他再看铁牛时，那不再是看待宠物的眼神，而是像一个快要溺死的人，死死抓住了一块救命的浮木。
是工具，是依仗，是活下去的希望！
有了这份底气，被饥饿压榨到极限的大脑开始疯狂运转。
光有力量还不够，他必须出去！必须找到食物！
可门外那头怪物……
就在胖子死死盯着防盗门，盘算着让铁牛冲出去跟怪物硬拼有几分胜算时——
“咳……咳咳！”
一个微弱的、压抑的咳嗽声，忽然从门外传来。
胖子浑身一个激灵，刚刚才平复下去的心跳瞬间又冲上了嗓子眼。他死死地盯着那扇门，连呼吸都忘了。
对门住着一对年轻情侣，平时挺安静，跟胖子没什么交集。
他还以为这楼里除了自己，已经没有活人了！
他们还活着！
这个认知让胖子先是一愣，随即，一个无比恶毒、却又充满诱惑的念头，在他脑海里疯狂滋生。
如果……
如果对门弄出点动静，把门口那个怪物引过去……
那怪物被吸引走，自己不就能趁机开门逃出去了吗？！
这个念头一出现，就如同燎原的野火，再也无法扑灭。
良知？
道德？
胖子在心里冷笑。
都他妈要饿死了，还谈什么良知道德！那玩意儿能当饭吃吗？
老王头都变成怪物吃人了！这个世界早就不是以前那个讲规矩、讲法律的世界了！
现在，是弱肉强食的丛林！
不是你死，就是我活！
凭什么老子要饿死在这里，让他们安安稳稳地躲在屋里？
凭什么？！
嫉妒和求生的欲望交织在一起，彻底扭曲了胖子的面孔。他脸上的肥肉抽搐着，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疯狂而狠毒的光。
他要活下去！
他不仅要活下去，还要活得比别人好！
那个声音……对门的人肯定也饿得不行了，不然不会连一声咳嗽都控制不住。
他们是猎物。
是自己逃出生天的踏脚石！
一个计划，在他脑中迅速成型。
“借尸开门”。
不，更准确点说，是“借邻开路”！
他要制造出动静，让门外的怪物以为对门才是目标。只要怪物开始攻击对面的门，他就能带着铁牛，从背后杀出一条生路！
胖子浑浊的眼球里，第一次迸发出了某种骇人的光。
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，仿佛已经闻到了食物的香气。
他慢慢地，小心翼翼地挪开堵在门后的一张椅子，凑到猫眼前。
楼道里一片昏暗，只有安全通道的绿色指示牌散发着幽幽的光。
那头由老王头变成的怪物，正像一头野兽般蹲守在他的门口，喉咙里发出有规律的嗬嗬声。
而对面的那扇门，死寂，紧闭。
就是它了。
胖子退后两步，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的疯狂所取代。
他要活着。
不惜一切代价地活着。
哪怕是踩着别人的尸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