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下的白楼。
大黄趴在角落里，前腿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，但深可见骨的创口让它每动一下都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呜咽。
它不敢叫出声，只是用舌头一遍又一遍地舔舐着，眼神里是罕见的颓丧。
坦克庞大的身躯蜷缩着，肩胛骨上那个血肉模糊的窟窿，让它引以为傲的力量和防御都成了笑话。
刀疤靠在墙边，身上的新伤旧痕交织，它沉默地看着平台边缘那道白色的身影，目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复杂。
阿黑是唯一还能站得笔直的，但它腰腹间的肿胀依然醒目，它寸步不离地守在林凡身后，像一座沉默的雕像。
林凡俯瞰着脚下沉睡的城市，霓虹灯的光芒在远处闪烁，勾勒出冰冷的钢铁森林轮廓。
复仇的胜利，滋味却是苦涩的。
他赢了，但他的队伍几乎被打残。
这一战打出了威风，却也暴露了致命的弱点。
他低估了对手的意外性，更高估了自己这支草台班子的抗风险能力。
这种惨胜，再来一次，白楼就会分崩离析。
身为一个王，不仅要会打仗，更要懂得休养生息。
而休养生息的基础，是食物。
稳定的，充足的，不需要用命去换的食物。
过去的几天，他们依靠在垃圾桶和后厨门口的翻找勉强维生，但这远远不够。
受伤的身体需要大量的能量来恢复，而剩下的部众也需要填饱肚子才能维持战斗力。
他不能再让自己的队长们为了几根骨头去冒险。
林凡的脑海中，属于人类的记忆和知识在飞速运转。
餐馆的剩饭剩菜不稳定，家庭的厨余垃圾量太少，捕猎城市里的小动物效率又太低。
必须找到一个更高效的食物来源。
第二天清晨，林凡将警戒和看护伤员的任务交给了刀疤，自己则带着几只体格尚可、行动敏捷的部下，悄然离开了白楼。
他没有去那些熟悉的觅食点，而是凭借着人类的记忆，朝着城市里几家大型超市和宠物用品店的方向潜行。
他需要观察，需要寻找一个突破口。
穿过几条街道，一片熟悉的商业区出现在眼前。
林凡蹲伏在绿化带的阴影里，目光扫过一家超市后门。
上午十点，一辆蓝白相间的厢式货车缓缓停在了后门口。
车身上印着一行醒目的大字——“爱宠之家，专业宠物食品配送”。
林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。
他怎么忘了这个！
狗粮！
对于人类来说，那是商品。
但对于他和他的部众来说，那是浓缩的能量块，是山珍海味，是足以让整个队伍迅速恢复元气的战略物资！
司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，他打着哈欠打开了货车的后厢门，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几十袋印着各种可爱猫狗头像的饲料袋。
那浓郁的肉干和谷物混合的香气，顺着风飘散出来，让林凡身后的几只狗瞬间骚动起来，喉咙里发出渴望的呜咽。
林凡回头，用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了它们的躁动。
现在还不是时候。
他像一个耐心的猎人，静静地观察着猎物的一举一动。
司机熟练地用推车搬下七八袋猫粮狗粮，推进了宠物店的仓库。
出来后，他和店员交接、签字，然后回到车边，却没有立刻关上车门。
他从驾驶室里摸出一包烟，熟练地抖出一根点上，靠在车门上，掏出手机开始刷短视频。
机会！
林凡的心跳开始加速。
但他没有动。
他注意到，司机虽然在玩手机，但视线总是不经意地瞟向后车厢。
这是一个老司机的警惕。
果然，男人刷了两个视频，似乎觉得有些内急，他烦躁地抓了抓头，朝着不远处的公共厕所走去。
这一次，他只是随手将后厢的卷帘门往下拉了一半，留下了一人高的空隙，便匆匆离开。
就是现在！
“上！”
林凡没有发出任何声音，只是一个眼神，一个微不可查的动作。
他身后三只早就按捺不住的流浪狗瞬间会意，如同离弦的箭，从三个方向悄无声息地冲向货车。
林凡自己则没有动，他立于高处，一双眼睛如同雷达，死死地盯着公共厕所的方向，同时警戒着四周的一切风吹草动。
三只狗的身影矫健而敏捷，它们压低身体，爪子踩在地面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
它们顺利地钻进了半开的车厢。
浓郁的食物香气几乎让它们发狂，但林凡平日里的威严和纪律在这一刻起了作用。
它们没有扑上去撕咬，而是按照林凡事先用动作“交代”的那样，两只狗合力，用嘴和前爪，开始拖拽一袋足有二十公斤重的狗粮。
塑料包装袋在拖动中发出了“沙沙”的细微声响，在这寂静的后巷里，显得格外刺耳。
与此同时，在五十米外的公共厕所里。
司机一边解决生理问题，一边不耐烦地抖着腿。
他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，今天这条线路送完，下午就能提前下班回家了，他不想出任何岔子。
“速战速决。”他心里想着，加快了速度。
货车车厢内，第一袋狗粮已经被成功拖到了门口。
由于太重，两只狗根本无法将它平稳地搬下来。
它们对视一眼，猛地一用力，沉重的狗粮袋“噗通”一声，掉在了地上。
声音不大，但足以让任何一个在附近的人听到。
林凡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。
他朝着车厢的方向发出一声极低、极促的警告声。
里面负责拖拽第二袋狗粮的狗浑身一激灵，动作变得更加小心。
厕所里，司机已经穿好了裤子，正在水龙头前洗手。
他隐约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，但又不太确定，只当是风吹动了什么垃圾。
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，转身向外走去。
时间，只剩下最后十几秒。
林凡的肌肉完全绷紧，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，一旦被发现，他会立刻冲出去，制造混乱，掩护自己的手下撤退。
车厢里的狗也感受到了这股极致的紧张。
它们爆发出了全部的力气，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将第二袋狗粮也推到了车门口。
就在这时，司机的身影出现在了巷口。
他一边朝货车走来，一边低头从口袋里掏着车钥匙。
完了！
林凡的瞳孔瞬间收缩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，那只负责望风的狗做出了一个让林凡都感到意外的举动。
它没有逃跑，反而从旁边的垃圾桶里，用嘴叼起一个空的塑料瓶，猛地朝巷子另一头的墙壁扔了过去。
“哐当！”
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另一侧响起。
正低头走路的司机猛地抬起头，循声望去。
“谁啊？”
他警惕地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了几步，却什么也没看到。
而就是这短短几秒钟的迟滞，为林凡的部下创造了绝佳的机会。
第二袋狗粮被顺利地推下车。
三只狗不再停留，一只叼住一个袋角，另外两只在后面推，用尽全身的力气，将两袋沉重的“战利品”拖进了最近的绿化带深处。
当司机骂骂咧咧地转过身，走回货车旁时，一切已经恢复了平静。
他狐疑地检查了一下后车厢，里面的货码放得整整齐齐，似乎没什么异样。
他没有仔细去数，毕竟几十袋货，少一两袋根本看不出来。
“妈的，疑神疑鬼。”
他嘟囔了一句，用力拉下了卷帘门，上了锁。
随着货车引擎发动，缓缓驶离，林凡才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。
他看着那三只同样从绿化带里钻出来，正气喘吁吁、满眼兴奋地看着自己的部下，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赞许。
尤其是那只急中生智的狗。
智慧，在任何种族中，都是最宝贵的财富。
“干得不错。”
林凡低吼一声，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确地夸奖自己的普通部下。
那三只狗激动地摇起了尾巴。
没有流血，没有战斗，凭借着智慧和团队协作，他们获得了足以让整个白楼饱餐一周的食物。
这比任何一次血腥的胜利，都更让林凡感到满足。
他带着他的队伍，拖着沉重的战利品，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城市的钢铁丛林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