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俊拿着那个仿佛有千斤重的苹果，心情复杂地回了办公室。陈默宇看着他离开的背影，心里像有十五个吊桶打水——七上八下。
「他是不是生气了？」
「他是不是嫌我烦了？」
「他是不是……真的喜欢我？」
最后一个念头冒出来，陈默宇的脸又有点发烫。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，警告自己：「陈默宇！冷静！不要自作多情！小周可能只是……只是比较依赖你这个师兄！对！依赖！」
然而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，就会疯狂生根发芽。整个下午，陈默宇都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。他一边机械地完成着查房、写病历的工作，一边用他那并不敏锐的观察力，偷偷地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俊。
周俊低头写记录时，他会想：「他睫毛好长啊……以前怎么没注意？」
周俊和护士说话时，他会想：「他对别人好像没这么笑过？」
周俊拿起水杯喝水时，他会想：「他喉结滚动的样子……有点好看？」
每当这些“大逆不道”的念头冒出来，陈默宇就赶紧在心里默背《人体解剖学》，试图用科学驱逐“邪念”。但效果甚微。
他决定试探一下。
机会来了。下午有个需要两人协作的小手术。手术间隙，陈默宇一边洗手，一边状似无意地开口，眼睛却透过镜子紧紧盯着旁边的周俊：
“小周啊，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，科室里好几个小护士对你挺有意思的，上次那个实习的刘护士还跟我打听你来着……你有没有考虑……谈个恋爱什么的？”
周俊正在冲洗泡沫的手微微一顿，透过镜子对上陈默宇那双写满“我只是随便问问”实则紧张得要死的眼睛，心里冷笑一声。
「来了来了！这傻狗开始试探了！用这种拙劣的借口！」
他面无表情地关上水龙头，拿起无菌巾擦手，语气平淡无波：“没考虑。工作忙，没时间。”
“啊？哦……工作忙啊，也对，也对……”陈默宇干巴巴地应着，心里却莫名松了口气，随即又觉得自己这反应不对，赶紧找补，“其实吧，谈恋爱也不一定耽误工作，找个同行还能互相理解，比如……比如……”
他“比如”了半天，也没比如出个所以然来，脸倒是憋得有点红。
周俊看着他这副蠢样子，又好气又好笑，懒得再搭理他，转身就去穿手术衣了。
陈默宇看着周俊的背影，挠了挠头。
「他这算是……拒绝了别人？那是不是意味着……他真的有喜欢的人了？那个人……会不会……可能……大概……是我？」
这个认知让陈默宇的心跳再次失控。他晕乎乎地跟着上了手术台，整个手术过程都格外“安静”（主要是脑子乱糟糟的没空说话），搞得周俊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，怀疑这傻狗是不是手术前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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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班时间一到，陈默宇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医院。他需要空间和时间来消化这个“惊天发现”。
陈默宇的家和他人一样，透着一种直男式的简单和……凌乱。面积不小的公寓，装修风格是现代简约，但沙发上随意搭着几件外套，茶几上散落着医学杂志和吃了一半的零食，游戏机手柄歪在电视柜旁边，阳台上那几盆绿植倒是长得郁郁葱葱（多半是周俊偷偷打理的功劳）。
他踢掉鞋子，把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，径直走进厨房，从冰箱里拿出速冻水饺——这是他最擅长的“料理”。煮水饺的流程他闭着眼睛都能完成：烧水，下饺子，点三次凉水，捞出。伴随着厨房里咕嘟咕嘟的水声和氤氲的热气，他混乱的脑子似乎也稍微冷静了一点。
吃完那盘味道寡淡但能填饱肚子的饺子，陈默宇瘫在沙发上，望着天花板发呆。小周喜欢他……这个可能性像魔咒一样盘踞在他脑海里。
他需要场外援助！需要有人帮他分析一下！而最佳人选，自然是心思剔透、看人精准的清朗！
他立刻拿起手机，拨通了清朗的视频电话。
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，屏幕亮起，出现清朗那张慵懒俊美的脸。他似乎刚洗完澡，头发微湿，穿着一件丝质睡袍，领口松垮地敞开着，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的胸膛，背景是他那间品味卓绝的卧室。
“默宇？”清朗的声音带着一丝刚沐浴后的松弛和磁性，“这么晚找我，有事？”
陈默宇看着屏幕里活色生香的好友，莫名有点紧张，他咽了口口水，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：“朗哥，没打扰你休息吧？我就是……就是有点事想问问你。”
“嗯？什么事？”清朗调整了一下姿势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。
“就是……关于小周……”陈默宇组织着语言，眼神飘忽，“我总觉得他最近怪怪的……你之前不是说，让我多关注他最在意的人吗？我观察了一下，发现他……他好像……呃……对我……有点过于关注了？”他说得磕磕巴巴，脸又开始发热。
清朗在屏幕那头，看着陈默宇那副欲言又止、满脸通红的样子，心里瞬间门儿清！这傻狗！终于察觉到一点苗头了！不过看他这吞吞吐吐、不敢确信的样子，离真正开窍还远着呢。
清朗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。他当然可以立刻点醒这只傻狗，但那多没意思？而且，周俊那小子之前没少跟郑阳合伙“对付”自己，给他增加点追妻难度，不过分吧？
于是，清朗故意蹙起好看的眉头，露出一个略带困扰的表情：“对你过于关注？默宇，你是不是想多了？周俊那孩子，性格是细腻了点，对你这师兄依赖一点也正常。你别忘了，他之前可是‘一心扑在郑阳身上’呢，这转变会不会太快了？”
他刻意加重了“一心扑在郑阳身上”几个字，成功地在陈默宇刚刚建立起的那点微弱信心上泼了一盆冷水。
陈默宇果然愣住了：“啊？对哦……他之前还跟郑阳形影不离的……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？他只是依赖我？”
“很有可能。”清朗煞有介事地点点头，语气带着安抚，“感情这种事呢，最忌讳自作多情。尤其是你们师兄弟之间，关系本来就好，更容易产生误会。我觉得吧，你还是别胡思乱想了，顺其自然就好。万一搞错了，多尴尬，是吧？”
他这一番“贴心”的分析，彻底把陈默宇绕晕了。
「对啊……朗哥说得有道理！小周之前明明那么在意郑阳，怎么可能突然就喜欢我了？肯定是我最近太敏感，想多了！差点闹出大笑话！」
陈默宇顿时泄了气，心里那点刚刚冒头的窃喜和慌乱，瞬间被自我怀疑取代。他耷拉着脑袋，对着屏幕蔫蔫地说：“……你说得对，朗哥，可能真是我想多了。唉，不想了不想了，顺其自然吧。”
清朗看着他那副瞬间被打击到的傻样，心里乐开了花，面上却依旧温柔：“这就对了。时间不早了，你也早点休息，别瞎琢磨了。”
“嗯，朗哥晚安。”
挂断视频，陈默宇倒在沙发上，望着天花板，心里空落落的。
「果然是我想多了……小周怎么可能喜欢我呢……」
他翻了个身，把脸埋进抱枕里，莫名觉得有点……失落。
而屏幕另一端的清朗，放下手机，唇角勾起一个愉悦又带着点恶趣味的弧度。
嗯，给周俊那小子制造点障碍，看他们俩一个不敢说一个不开窍地互相折磨，果然比直接剧透有意思多了。
他拿起床头柜上的红酒，轻轻晃了晃。
“看来，好戏还在后头呢。”
夜色渐深，城市的灯火在各家各户的窗口明明灭灭，映照着截然不同的心境。
清朗的公寓里，那只坏心眼的猫正毫无形象地在柔软的大床上翻滚，甚至兴奋地蹦了两下。丝质睡袍的带子散了也浑然不觉，白皙的小腿在空中欢快地踢蹬。他抱着枕头，把脸埋进去闷闷地笑，肩膀微微耸动。
“哈哈哈……陈默宇那个傻狗……愁得都快掉毛了吧……”他想象着陈默宇被自己一番话忽悠得怀疑人生的样子，就觉得通体舒畅。给周俊的追妻路挖坑，看他们俩一个笨拙试探一个内心崩溃，这乐趣简直比赚了一个月的营业额还让人开心。他决定了，以后要时不时给那傻狗“指点”一下，务必让这场“他爱他，他不知，他以为他爱他”的戏码演得再久一点。
与此同时，陈默宇的家中，那只被“指点”了的傻狗正愁云惨淡地在床上滚来滚去。柔软的被子被他卷成了一团，头发也揉得乱糟糟的。他一会儿觉得清朗说得对，自己肯定是想多了；一会儿又觉得周俊看他的眼神明明就是不一样！两种念头在脑海里打架，打得他心烦意乱。
“啊——烦死了！”他猛地坐起来，抓狂地吼了一嗓子，然后又无力地瘫倒回去，瞪着天花板发呆。「小周……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……」 这种抓心挠肝又得不到答案的感觉，比他连续做十台手术还累。
而在城市的另外两端，郑阳和周俊正通过视频电话，进行着严肃（？）的“战况汇报”。
郑阳已经回到了他那间性冷淡风格的公寓，背景是整齐得如同样品房的客厅。他盘腿坐在冰冷的地板上（因为他觉得沙发会影响脊柱正直），面前还放着一个笔记本，上面似乎记录着要点。
“汇报：今日‘清朗干扰综合征’发作频率增高，导致工作失误率上升12.8%。但目标人物（清朗）主动接近次数+1，物理接触等级：轻微。总体评估，干扰增强，但进展存在。”郑阳一板一眼地总结，耳根在屏幕光线下依旧有些微红。
周俊则瘫在自己宿舍的椅子上，一脸生无可恋。他听着郑阳的“汇报”，有气无力地摆摆手：“你那点进展算个屁……我这边才是水深火热。那傻狗……他好像有点察觉了。”
郑阳眼神一凛：“具体表现？”
“他开始试探我了！虽然手段拙劣得像是在侮辱我的智商！”周俊咬牙切齿，“还说什么有小护士喜欢我，问我谈不谈恋爱！他脑子里除了水泥还有别的吗？！”
郑阳认真地在笔记本上记录：「盟友遭遇目标（陈）初级试探。目标逻辑能力：待评估。盟友情绪稳定性：下降。」
记录完，他抬头，给出建议：“保持冷静，避免过度反应。依据数据，目标理解能力有限，过度解读可能导致认知偏差扩大。”
周俊看着屏幕里郑阳那副“我在做科学研究”的严肃样子，再想想自家那个能把人气死的师兄，悲愤地一头磕在桌子上。
“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……一个傻狗师兄，一个木头盟友……这日子没法过了！”
郑阳看着盟友崩溃的样子，沉默了片刻，然后干巴巴地安慰道：“至少，他试探你，说明‘信息不对等’状况可能出现转机。概率虽低，但存在。”
周俊：“……” 我谢谢你的概率分析啊！
今夜，有人因搅局成功而欢欣雀跃，有人因心事难解而辗转反侧，更有人在水深火热的追妻（夫？）路上，互相扶持（？），艰难前行。
年度酒吧及其相关人员的夜晚，依旧丰富多彩，且……鸡飞狗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