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重的木栅栏在身后哐当一声落下，锁链缠绕的刺耳声响彻底隔绝了外界。凌云被粗暴地推入一个昏暗、拥挤且散发着霉味和汗臭的囚笼之中。
这里似乎是营地边缘专门用来关押俘虏的区域，由数个巨大的、以粗木和铁链加固的兽栏改造而成。每个囚笼都塞满了人，呻吟声、哭泣声、绝望的咒骂声混杂在一起，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氛围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伤口溃烂的恶臭。
凌云所在的这个囚笼，关押的正是他们这一行人。北宫伯玉并未与他们关在一起，显然被单独隔离。柳青岚、李贲、赵宸、小石头以及周文渊都在，个个面如死灰，伤痕累累。赫连屠和他的几个残存手下缩在角落，如同惊弓之鸟。墨刃头领和他的同伴（包括那名依旧昏迷的）则占据了另一侧，沉默地盘膝而坐，仿佛与周围的绝望格格不入。苏玉衡被允许留在同一囚笼，大概是大祭司认为她已无威胁或另有用处，她靠坐在栅栏边，脸色苍白，闭目调息。
“凌云哥！”小石头看到凌云进来，立刻扑了过来，声音带着哭腔，“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？”
凌云摸了摸他的头，强压下心中的沉重，低声道：“别怕，只要活着，就有希望。”这话与其说是安慰小石头，不如说是告诫自己。
他迅速扫视囚笼内部。栅栏是碗口粗的硬木，用巨大的铁钉和铁链固定，连接处看起来十分牢固。地面是夯实的泥土，潮湿冰冷。囚笼外，每隔数步就有手持长矛的士兵巡逻，火把的光线透过栅栏缝隙，在众人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。
“凌参军，现在……如何是好？”柳青岚扶着骨折的手臂，声音虚弱地问道。李贲也看了过来，肩头的伤口只是简单包扎，仍在渗血。周文渊靠在李贲身上，气息微弱，似乎又陷入了半昏迷状态。赵宸则紧紧挨着柳青岚，小脸上满是恐惧。
赫连屠听到问话，也竖起了耳朵。
凌云没有立即回答，他走到栅栏边，仔细观察着外面的守卫情况。巡逻很有规律，大约每半炷香时间一队士兵经过。士兵们表情冷漠，眼神警惕，显然受过严格训练，想要贿赂或套近乎几乎不可能。
“等。”凌云沉默片刻，吐出一个字。
“等？等死吗？”赫连屠忍不住尖声道，充满了焦躁。
“等机会。”凌云的目光锐利如刀，扫过赫连屠，让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，“夏侯桀和大祭司并非铁板一块。我刚才在王帐中的话，至少让夏侯桀产生了疑虑。大祭需要准备，我们还有时间。现在硬闯，只是送死。”
他顿了顿，压低声音：“我们需要了解更多的信息——大祭的具体时间、地点、流程，以及……他们到底需要我们做什么，怎么做。知己知彼，才能找到破绽。”
“说得轻巧！怎么了解？”赫连屠反驳。
凌云没有理会他，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墨刃头领：“墨阁消息灵通，对于夏侯部族近年来的变化，尤其是这位大祭司和所谓的祭祀，想必有所耳闻吧？”
墨刃头领缓缓抬起头，面具下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冷光，他沉默了几息，才用那特有的冰冷声音说道：“大祭司，名为兀术，三年前突然出现在夏侯桀身边，来历不明。其手段诡异，擅长配制各种奇药，并能以特殊方式‘激发’战士的凶性，使夏侯部族的军队战力短期内大增，故深得夏侯桀信任。其所行祭祀，初期尚以牲畜为主，近一年来，渐涉……人祭。传闻，其目的在于沟通‘地灵’，获取某种力量。”
地灵？凌云心中一动，这与迷城戍卫提及的“秘术”和“尘魇”似乎隐隐对应。
“至于大祭……”墨刃头领继续道，“据零星情报，需在特定的‘星陨之地’，以特定命格或特质之人的‘精血’与‘灵识’为引，辅以秘药与仪式……过程极其凶险，失败者……形神俱灭。”
精血与灵识！形神俱灭！
囚笼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低了几度。柳青岚下意识地抱紧了赵宸和小石头，李贲握紧了拳头，赫连屠更是吓得面无人色。
“星陨之地……是指蕴含星陨钢矿脉的地方？”凌云追问。
“或许。”墨刃头领言简意赅。
线索逐渐串联起来。夏侯桀和兀术大祭司，恐怕是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一些关于前朝大煌“秘术”的残缺记载或遗物，妄图复现那种力量，甚至可能已经被所谓的“尘魇”所影响或蛊惑。而他们这些俘虏，就是他们进行危险实验的“材料”。
时间在压抑和恐惧中缓慢流逝。深夜，营地大部分区域都安静下来，只有巡逻士兵规律的脚步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狼嚎。
凌云一直靠在栅栏边假寐，实则耳朵竖立，捕捉着外界的一切动静。后半夜，他听到两名换岗的士兵在囚笼外不远处低声交谈。
“……听说没？王帐那边好像吵起来了……”
“……小声点！是慕容将军和大祭司的人起了冲突，好像是为了那几个汉人俘虏的处置顺序……”
“……大祭司急着要那个女的，说明天就要先进行‘启灵’……慕容将军好像不太同意，说是主公的意思要等吉时一并……”
声音渐行渐远。
凌云的心猛地一沉！大祭司兀术要单独对苏玉衡下手！而且就在明天！“启灵”？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词！
他立刻移动到苏玉衡身边，将她轻轻摇醒，快速而低声地将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她。
苏玉衡闻言，眼中闪过一丝厉色，但很快恢复平静，她低声道：“‘启灵’……可能是某种剥离意识或抽取记忆的邪术前奏……我师门古籍中曾有提及类似记载，需配合特定药物和符文……凶险异常。”
“不能让他得逞！”凌云语气坚决。
“但我们现在……”苏玉衡看了一眼坚固的囚笼和外面的守卫。
就在这时，囚笼另一侧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。是那个昏迷的墨刃杀手，他似乎醒了过来，发出微弱而痛苦的呻吟。架着他的那名墨刃杀手立刻检查他的状况。
凌云心中一动，走了过去，低声问道：“他怎么样了？”
那名墨刃杀手抬起头，面具下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：“毒素似乎被草药压制，但并未根除，体内有一股诡异的能量在冲突，时醒时昏，状态很不稳定。”
凌云看着那名杀手脸上尚未完全褪去的黑色纹路，以及他偶尔睁开时依旧带着一丝浑浊黑色的眼睛，一个大胆的计划雏形开始在他脑海中形成。
他看向墨刃头领，沉声道：“我有一个想法，或许能制造混乱，但我们可能需要冒险，而且……需要他的配合。”他指了指那名状态不稳定的杀手。
墨刃头领目光锐利地盯着凌云：“说。”
凌云压低声音，快速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。这个计划极其冒险，成功率不高，但却是目前绝境中唯一能看到的、主动创造出来的微弱曙光。
墨刃头领沉默地听着，面具遮挡了他的表情，但凌云能感觉到他正在飞速权衡。
就在这时，囚笼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呵斥声！
“起来！都起来！”几名士兵粗暴地用长矛敲打着栅栏，火光下，他们的脸色显得有些紧张和匆忙。
“出什么事了？”赫连屠惊恐地问道。
一名小头目模样的士兵扫视着囚笼内的众人，最后目光落在了苏玉衡和那名状态不稳定的墨刃杀手身上，厉声喝道：“你！还有他！出来！大祭司有令，即刻带往祭坛！”
这么快？！凌云心中剧震！大祭司竟然连夜就要动手！
士兵打开囚笼门，就要进来抓人。
机会稍纵即逝！凌云勐地看向墨刃头领。
墨刃头领眼中寒光一闪，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。
就在士兵的手即将触碰到苏玉衡的瞬间——
“啊——！”
那名状态不稳定的墨刃杀手，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，勐地发出一声凄厉至极、完全不似人声的恐怖嚎叫！他双眼瞬间变得彻底漆黑，脸上的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猛地凸起蠕动，整个人爆发出惊人的力量，一下子挣脱了同伴的搀扶，状若疯魔地扑向最近的那个士兵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