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理战场足足用了三天。
断龙崖上的血迹被雨水冲得干净，魔修的尸体和破损兵器一起烧成灰烬，埋进了深坑里。
这三天里，苏离每天都会去封印前坐半个时辰，指尖一遍遍抚过光幕上的狐形纹路，确认没有异动才肯离开。
这天她刚起身，就见赵无妄站在不远处的树底下发呆。
他脸色还是惨白，眼底带着血丝，看见苏离过来，连忙拱手：“苏队长，玄清真人让我来请你回去，庆功大典都布置好了，就等你了。”
“庆功大典？”苏离挑了挑眉，转身往山下走，“没必要这么折腾，大家好好休养比什么都强。”
“怎么没必要？”赵无妄快步跟上来，急得声音都高了些，“你是用自己的修为换的人界安宁！别说联盟副盟主，就算把盟主的位置给你，那也是你应得的！”
苏离没接话，脚步没停。
赵无妄跟在后面絮絮叨叨，说大典有多热闹，各路宗门的代表都到了，连皇室都派太监送来了黄金和丹药。
她听着听着，忽然停下脚步，回头看他：“赵长老，你心里有事。”
赵无妄身子一僵，眼神瞬间飘向别处，结结巴巴道：“没、没有啊，我能有什么事。”
“无妄说的那些话，别往心里去。”苏离收回目光，继续往前走，“邪魔的挑拨罢了，正道里没人会真的怀疑你。”
赵无妄嘴唇动了动，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，没再说话，跟在她身后慢慢走着。
庆功大典设在流云宗的广场上，红绸挂满了两旁的古松，香炉里的檀香飘出半里地远，连空气都变得暖融融的。
苏离穿了件干净的素白弟子服，刚走到广场入口，就被玄清真人一把拉上了高台。
“各位同道！静一静！”玄清真人声音洪亮得震得檐角铃铛响，“今日能保住人界，全靠苏离舍身重启封印！我提议，推举苏离为正道联盟副盟主，统领边界所有防务！”
台下瞬间爆发出一片叫好声，江追云举着酒碗喊得最欢，脸都涨红了；洛云激动得直抹眼睛，差点把手里的果子掉在地上。
苏离连忙摆了摆手，从玄清真人手里接过扩音法器。
“谢谢大家的信任。”她的声音传遍整个广场，清晰又沉稳，“但副盟主这个位置，我真的不能接。”
台下瞬间安静下来，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。
玄清真人愣了愣，连忙道：“苏离，这可是大家伙儿的心意，你……”
“我修为跌回筑基期了，没那个能力统领这么多人。”苏离打断他，语气特别实在，“而且我现在就想找回血脉力量，总不能下次再出乱子，我还得躲在别人身后被保护吧？”
这话逗得台下众人都笑了，原本紧张的气氛一下就松了。
江追云挤开人群跑到台前，仰头喊：“小师妹！那你打算去哪？回青丘老家休养？”
“不回。”苏离摇了摇头，目光扫过台下的弟子们，“我打算留在流云宗。一来这里离边界近，封印有半点动静我都能第一时间知道；二来流云宗藏书多，说不定能找到恢复血脉的法子。”
玄清真人摸了摸胡须，沉吟片刻点头道：“流云宗的藏书阁你随便进，食宿都按宗主的规格来，保证让你满意。对了，你大师姐林晚晴日前传讯回宗，说南疆事务已了，不日便归，她在血脉疗伤上颇有研究，正好能帮你。”
“不用这么破费。”苏离笑了笑，“能有足够多的书看我就知足了。”
大典结束后，江追云提着一坛陈年好酒来找她。
两人坐在流云宗后山的石桌上，他“咕咚”倒了两碗酒，推给苏离一碗：“真不考虑留在联盟？好多老宗主都跟我说，就盼着你带队呢。”
苏离抿了口酒，辣得喉咙发烫，却笑得眼睛弯起来：“我不是当领导的料，管不好那么多人。你不一样，二师兄，联盟那些老顽固都服你，好好干，比我强。”
“我也就打架还行。”江追云挠了挠头，有点不好意思，“对了，黑炎那边审出点东西，他说蚀骨堂还有残余势力藏在人界，我已经让人去查了，一有消息就告诉你。”
苏离点点头，望向远处的断龙崖。
夕阳把封印光幕染成了暖金色，像披在边界上的铠甲。
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丘玉佩，忽然感觉到一丝微弱的血脉共鸣，像小虫子似的轻轻挠了挠掌心。
“等我恢复点力量，就去黑石宗旧址看看。”苏离收回目光，看向江追云，“黑炎说那里有血色祭坛的残片，说不定藏着狐族血脉的线索。大师姐要是回来了，或许能和我一起去，她对古籍记载的秘地很有研究。”
“我陪你去。”江追云想都没想就开口，“你现在修为没恢复，一个人去太危险，我跟你搭个伴儿才放心。”
“不用，洛云已经跟我约好了。”苏离笑着摆手，“他对阵法有研究，比你靠谱多了。你安心在联盟盯着，魔界那边有任何风吹草动，都别忘了告诉我。”
江追云没再坚持，只是把腰间的玉佩解下来，塞到她手里：“这是我家传的护身玉佩，不值钱，但能挡点小伤，你带着，图个心安。”
苏离接过玉佩，触手温润。
她也解下自己的青丘玉佩，用力掰下一小块递给他：“这个你拿着，要是封印有异动，它会发热提醒你，比传讯符管用。”
夜色慢慢浓了，两人并肩坐在石桌上，没再多说什么。
远处的断龙崖静静矗立，封印光幕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微光，像一双永远睁着的眼睛，守着人界的边界。
第二天一早，苏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
她从包裹里翻出洛云借她的《血脉溯源录》，才翻开了没几页，就听见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。
“苏离师姐，玄清真人让我给您送疗伤丹药过来。”门外是个小弟子的声音，带着点怯生生的崇拜。
苏离起身开门，看见小弟子手里捧着个精致的木盒，愣了愣：“这些太贵重了，我用普通的疗伤丹就行，不用这么破费。”
“真人说，这是流云宗最好的凝神丹，对您恢复血脉有好处。”小弟子把木盒往她手里塞，眼睛亮晶晶的，“您是守护人界的大英雄，这点药算什么，您可千万别推辞。”
苏离终于收下来，总是一片心意，再推辞就过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