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小艾噎住了。
那几个未接来电,此刻就像一个个响亮的耳光,抽得她脸颊生疼。
“还有,别拿你那个退休的老爷子压我。”祁同伟吐出一口烟圈,语气平静得可怕,“你猜猜,如果老爷子知道这五万美金是流向了针对华夏的激进组织,他是会保那个蠢女婿,还是会大义灭亲,先保全钟家的名声?”
一句话,诛心。
钟小艾浑身冰凉,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。
她太了解父亲了。那是真正的政治动物,利益至上。如果侯亮平真的被定性为“危害国安”,那就是一颗必须切除的毒瘤,甚至连钟小艾自己都可能成为弃子。
“你……你到底想要什么?”钟小艾的声音终于软了下来,带着一丝颤抖的哭腔,那是傲慢被粉碎后的无助,“祁同伟,大家都是同学,一定要做这么绝吗?”
“绝?”
祁同伟笑了,笑声里全是荒唐和悲凉,“当年梁璐逼我当众下跪求婚的时候,你们在干什么?在看戏。当年我身中三枪孤身缉毒的时候,侯亮平在干什么?他在跟你花前月下,还要指责我急功近利!说我祁同伟没人格!”
“这些旧账,我都不想翻了。钟小艾,今天我接你这个电话,只是想告诉你最后一件事。”
祁同伟顿了顿,声音变得异常低沉,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。
“听说,你一直让亮平教导那个孩子,让他从小就觉得我是个也是个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坏人,是吗?”
钟小艾一愣,下意识反驳:“难道不是吗?你本来就是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
两个字,如同惊雷。
“孩子是无辜的。”祁同伟看着远处大风厂那片刚刚平息下来的废墟,目光深邃,“以前我不说话,是因为我觉得侯亮平至少能当个人,能给孩子一个正常的家。但现在看来,他连个人都算不上。”
“以后,别再让侯亮平给那个孩子灌输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。”
祁同伟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霸道,那是雄狮护犊的威严,不容置疑。
“我祁同伟虽然不是什么好人,但我也不想看到我的亲生儿子,整天被一个即将把牢底坐穿的蠢货洗脑,教得对自己这个亲生父亲满怀恶意。”
轰——!!!
如果说之前的“国安罪名”是常规炸弹,那这句话就是核打击。
钟小艾握着手机的手剧烈颤抖,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,僵在原地,连呼吸都忘了。
世界在这一刻静止了。
“你……你胡说什么……什么亲生父亲……”她结结巴巴,声音细若蚊蝇。
“是不是胡说,你自己心里清楚。或者去翻翻当年的dNA报告,如果还没销毁的话。”祁同伟语气淡漠,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,“当年的那次‘意外’,你我都记得。我一直不想提,是为了给你们钟家留最后一块遮羞布。但如果你再敢拿孩子当筹码,我不介意让这块遮羞布,变成钟家的裹尸布。”
“嘟、嘟、嘟。”
电话挂断了。
钟小艾保持着举着手机的姿势,整个人如同石化。
窗外的风更大了,吹得玻璃窗哐哐作响,像是有冤魂在拍打。
“亲生父亲……他知道……他竟然一直都知道……”钟小艾喃喃自语,脸色灰败,像是瞬间老了十岁。
多年前那个荒唐的夜晚,那个她一直试图掩盖、甚至用侯亮平这个“老实人”来接盘的秘密,竟然一直都在祁同伟的掌控之中。
他没说,不是因为不知道,而是因为他在等。
等到这一天,等到把侯亮平踩进泥里,等到钟家无路可退的时候,才把这张底牌轻描淡写地甩出来。
这就是祁同伟。
这才是那个胜天半子的祁同伟。
“啊——!!!”
钟小艾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,那声音不像人声,倒像是野兽濒死的哀嚎。她猛地将手机狠狠砸向墙上的全家福。
“啪啦!”
玻璃相框应声碎裂,碎片飞溅。
照片里,那个笑得一脸正气、抱着孩子的侯亮平,脸部被碎玻璃划得支离破碎。而那个孩子,却因为玻璃的反光,显得有些模糊不清,仿佛从来就不属于这个家。
钟家的大门,塌了。
而且是从地基开始,烂得透透的。
……
汉东省公安厅,天台。
夜风猎猎,吹动祁同伟的衣角。
他收起那个加密手机,将里面的SIm卡抠出来,随手一弹。
小小的卡片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,消失在茫茫夜色中,再也寻不到踪迹。
“厅长。”程度推开天台的门,一脸兴奋地跑过来,“按照您的吩咐,消息已经放出去了。现在全网都在讨论‘某h姓官员涉嫌资敌’,舆论已经炸锅了,热搜前三全是咱们的,谁也捂不住。”
“嗯。”
祁同伟转过身,脸上那股子阴狠劲儿瞬间消失,又变回了那个温文尔雅、让人如沐春风的公安厅长。
“去安排一下,明天我要去大风厂现场办公。”祁同伟整理了一下领口,语气轻松得像是去郊游,“侯局长倒了,咱们的工作还得继续。这汉东的经济,不能因为抓了几个虫子就停摆。咱们得把‘扫黑除恶’和‘经济建设’两手抓,两手都要硬。”
“是!”程度敬了个礼,看着祁同伟的背影,眼里的崇拜几乎要溢出来。
这才是做大事的人。
谈笑间,樯橹灰飞烟灭。
祁同伟走到门口,停下脚步,回头看了一眼北方的夜空。
那里有京城,有钟家,有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傲慢圈子。
“钟小艾,这只是利息。”
他轻声说道,声音散在风里。
“正餐,还在后面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