校门口的香樟树影里，赵磊攥着书包带的手指泛白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凸起。他看着小花生和乐乐手拉手走进教学楼的背影，像两株并排生长的白杨树，亲密得容不下第三个人，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，又沉又闷。
为什么是乐乐？
这个念头像根刺，从开学第一天就扎在他心里。
赵磊是开学时第一个跟乐乐搭话的男生。他记得很清楚，那天乐乐穿着干净的白衬衫，坐在窗边整理课本，阳光落在他睫毛上，像撒了把碎钻。赵磊鼓足勇气走过去，想借块橡皮，乐乐抬头对他笑了笑，声音软得像：“给你。”
那一刻，赵磊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半拍。他以为自己会是乐乐在新班级里最好的朋友，就像小学时，他永远是班级中心，身边总围着一群人。
可小花生的出现，像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，彻底打乱了他的节奏。
他第一次见小花生，是在篮球场。那家伙穿着黑色运动服，运球时带起一阵风，投篮的姿势又帅又张扬，场边女生的尖叫声差点掀翻屋顶。赵磊当时还想，这人跟自己挺像的，都是人群里扎眼的存在。
直到他看见小花生走到场边，自然而然地接过乐乐递来的水，仰头喝的时候，喉结滚动的弧度都带着种说不出的默契。乐乐拿出纸巾，踮起脚尖替小花生擦汗，指尖碰到对方脖颈时，小花生居然没躲，反而低下头，方便他擦拭。
那一幕像根针，轻轻刺了赵磊一下。
后来他才知道，他们是小学同学，是从穿开裆裤起就混在一起的发小。小花生会把乐乐不爱吃的香菜从碗里挑出来，乐乐会帮小花生整理总是歪掉的衣领；小花生解不出数学题时，会把练习册往乐乐面前一推，耍赖似的让他给讲；乐乐被调皮的男生起哄时，小花生会皱着眉站出来，冷冷地说“别吵他”。
这些细节像拼图，一点点凑出一个让赵磊嫉妒的事实——在他看不见的过去里，这两个人早已把彼此的名字刻进了生活里。
就像刚才，小花生从私家车上跳下来，隔着老远喊“乐乐”的样子，眼睛亮得像有星星，那是赵磊从未见过的鲜活。而乐乐回头时的笑容，温柔得能滴出水来，那笑意不是对谁都有的，赵磊见过他对提问的女生笑，对老师笑，却从来没有那样的温度，像春风拂过湖面，只对着一个人泛起涟漪。
赵磊捏紧了书包带，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。他不明白，自己哪里比不上小花生？
他成绩比小花生就差一些，上次月考还比小花生少了10分；他会弹吉他，在迎新晚会上表演时，台下女生的掌声比小花生打球时的欢呼还响；他妈妈是学校的老师，在班里谁不得给几分面子？
可乐乐好像从来没注意到这些。
赵磊故意在课间去找乐乐问问题，选的都是最难的物理题，想让乐乐觉得自己很聪明。乐乐耐心地给他讲了一遍又一遍，眼神清澈，语气温和，却在小花生喊他去打球时，立刻笑着说“等我一下”，抓起外套就跑，留下赵磊一个人对着练习册发呆。
他特意绕远路，买了乐乐喜欢的那家店的铜锣烧，想在午休时给他。刚走到教室门口，就看见小花生从书包里掏出个保鲜盒，里面是艾草糕，乐乐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，还把最后一块喂给了小花生，指尖碰到对方嘴唇时，两人都红了脸。赵磊默默把铜锣烧塞进了抽屉深处，第二天发现它硬得像块石头。
甚至连嗑cp的女生都跑来跟他说：“赵磊，你觉不觉得小花生和乐乐特别配？一个高冷一个温柔，简直是小说男主！”
赵磊当时翻了个白眼，心里却像被泼了盆冷水，凉飕飕的。
香樟树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，像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。赵磊看着教学楼的方向，小花生和乐乐的身影早就消失在走廊尽头，可他好像还能听见小花生拽着乐乐跑时，两人清脆的笑声。
他忽然想起昨天体育课，自由活动时，小花生把乐乐拉到篮球场边，教他投篮。小花生站在乐乐身后，握着他的手调整姿势，胸膛几乎贴着乐乐的后背。阳光穿过他们交叠的身影，在地上投下一团模糊的光晕，像个谁也闯不进去的结界。
赵磊转身往教学楼走，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。他知道，自己大概永远也挤不进那道结界里了。小花生对乐乐的喜欢，不是他能抢走的，那是从小学就开始的陪伴，是一起罚站、一起分享零食、一起在毕业照上挤眉弄眼的岁月，是他从未参与过的、沉甸甸的时光。
走廊里传来上课铃的声音，赵磊加快了脚步。路过乐乐和小花生的座位时，他看见乐乐正在给小花生讲题，小花生趴在桌上，侧着脸听，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练习册上，温暖得有些刺眼。
赵磊别过头，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，拿出课本，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。心里的嫉妒像潮水，涨了又退，退了又涨，最后只剩下一片空落落的失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