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四章 我尊重你
直播间的灯光骤然熄灭，只剩下顶棚几盏惨白的工作灯。
刚才还人声鼎沸的直播区域，瞬间只剩下拆收设备和凌乱道具的空旷，人潮迅速退去，留下一地狼藉的寂静。
白桑桑几乎是第一个冲下台的。
她脸上那副甜美的职业笑容，在背对镜头的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，嘴角紧紧抿着，脚步又急又重，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带着火气的“哒哒”声，像一串不和谐的休止符。
她没跟任何人打招呼，也没看任何人，径直走向后台出口，那绷直的背影和生人勿近的气场，明确写着“不爽”两个大字。显然，刚才直播中试图给颜聿挖坑不成反被将了一军的尴尬，让她憋了一肚子火。
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，是宣发团队那边几乎要压抑不住的兴奋。
随着直播数据反馈不断刷新。
“#郁导最新电影直播”
“#颜聿清醒”
“#郁思恩青梅竹马”
等词条以惊人的速度攀升，电影在主流视频平台的预约观看人数，更是在直播结束后短短半小时内，突破了百万大关。
这对于一部尚未完成后期制作的电影而言，无疑是一剂强心针。
“观众苦流量普女普男久矣，颜聿这种有辨识度、有故事感、关键还不作妖的真·气质美女，简直是宝藏！”“只要演技不拉胯，这波稳了！”“郁导看人眼光毒啊！”诸如此类的评论开始在各大社交平台发酵。一种久违的、对“有实力的新鲜面孔”的期待感，正在悄然汇聚。
颜聿站在逐渐冷清下来的场地边缘，感受着体内那根因全程高度集中而绷紧的弦，正在缓缓松弛。
她轻轻呼出一口气，正想和助理确认一下接下来的行程，是直接回家还是……
就在这时，她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不远处，一道并未随着人群离开的身影。
郁思恩正站在一盏尚未关闭的补光灯旁，暖黄的光线从他侧后方打来，将他挺拔的身影勾勒出一道朦胧的光边。
他双手插在西装裤袋里，姿态闲适，目光却精准地穿过略显凌乱的空间，牢牢锁定在她身上。
见颜聿看过来，他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，抬起手，朝她的方向，轻轻招了招。
那动作很随意，甚至带着点朋友间的熟稔。
但颜聿心头却蓦地一紧。
又来了。
她太清楚这家伙的德性了。
刚才在镜头前那番“青梅竹马”的暧昧铺垫，再加上此刻直播刚结束、众人尚未散尽的微妙时机，他这看似随意的招呼，绝不会只是“再见”那么简单。
这老小子，果然没打算就此罢休。
他那点司马昭之心，，在经历过顾衍那场风暴后，在颜聿这里早已是昭然若揭，洞若观火。
回应，还是不回应？
假装没看见，转身就走？未免太过刻意，也显得小家子气，毕竟明面上他还是导演，是“伯乐”。
走过去，公事公办地问一句:“郁导还有事”？
那正中他下怀，给了他开口的由头。
就在这电光石火间的权衡迟疑之际，郁思恩却已迈开长腿，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。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“无辜”的、混合着些许调侃的笑意，在她面前约两步远的地方站定，微微歪了歪头，语气里竟带上了一丝……近乎撒娇的埋怨？
“颜老师。”他开口，声音不高，却足以让周围尚未完全离开的零星工作人员听清。
“我跟你招手呢，怎么不理我？这么高冷啊……”
他拖长了尾音，那双总是藏着深意的眼睛，此刻竟漾着点浅淡的、看似真切的委屈:“好没礼貌哦。”
颜聿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。来了，又来了。这副“人畜无害”、“只是开个玩笑”的姿态，配合着那暧暧昧昧、黏黏糊糊的语调，在公开场合，比任何直白的言语都更具杀伤力和误导性。他是算准了，她不可能在刚刚“友好互动”完的直播后，当众给他难堪。
颜聿压下心头那点翻涌的厌烦，抬起眼，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他，语气是毫无起伏的陈述句：“有话快说。”
直接，冷淡，将距离感拉满。
郁思恩似乎对她的冷淡毫不意外，甚至笑意更深了些。
他往前又凑近了小半步，属于他的、淡淡的须后水气息混杂着一丝极淡的烟草味，悄然侵入颜聿的呼吸范围。
他微微倾身，压低了声音，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，语气却依然保持着那种令人不适的亲昵：“想干嘛？我能干嘛呀……”
他顿了顿，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:“我们颜老师现在这么红了，跟你聊个工作，都这么拒人千里之外吗？一点热情都没有，可真叫人伤心。”
聊工作？
颜聿几乎要气笑了。
用这种语气聊工作？她半眯起眼睛，目光像精准的手术刀，细细审视着眼前这张俊朗却写满算计的脸。
他明明知道她最反感什么，却偏要用这种暖昧模糊的方式来试探她的底线，来……拉近那该死的、他单方面认定的“特殊距离”。
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。
远处传来道具组搬运东西的哐当声，更衬得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格外清晰。
郁思恩脸上的伪饰，在颜聿那句冰锥般的话刺来时，终于出现了第一道裂痕。
他唇角那点刻意维持的、黏糊的亲昵弧度，缓缓收敛、消失，像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寒风吹散了伪装的热气，露出底下冷硬而真实的岩石质地。
他没有恼怒，也没有继续纠缠，只是那样深深地看着她，目光里的玩味和试探如潮水般褪去，换上了一种罕见的、近乎剖析般的坦诚。
空气静默了几秒。
远处工作人员收工的嘈杂声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。
然后，他开口了，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低沉，褪去了所有矫饰，却比刚才任何一刻都更直击核心：
“我知道。”他说，字句清晰。
“你不喜欢别人用那种方式接近你，带着目的，绕来绕去，黏黏糊糊。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不闪不避:“但我好像……只会这种方式。”这句近乎自陈短板的话，从他嘴里说出来，带着一种奇异的、令人不适的真实感。
“我保证，以后会尊重你的一切。”
他补充，加重了语气:“无论你接受，还是不接受。”
这话太直接，也太重了。
像一块烧红的烙铁，猝不及防地烫在颜聿心口，让她准备好的所有冷言冷语、理智防备，都梗在了喉咙里。
她怔住了，瞳孔微微收缩，审视的目光凝固在他脸上，试图从那片罕见的平静下，挖掘出一丝虚伪或算计的痕迹。
尊重？
他郁思恩，说“尊重”她的一切？
? ?男二调整了策略，现在顾衍不是他的威胁了，他会怎么开始攻略女主了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