归墟海眼,宇宙的伤口,万水的坟冢。
眼前的景象,已非“海”可以形容。那是一片凝固的、深邃到灵魂都会被吸走的墨蓝宝石。
天空低垂,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仿佛触手可及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没有风,只有一种沉闷到令人心脏麻痹的死寂。空气粘稠,弥漫着深海淤泥与某种远古金属锈蚀混合的、令人作呕的咸腥,以及一种……纯粹的、指向终极虚无的压迫感。
这压迫感并非来自物理重量,而是源于意识深处对“湮灭”本能的恐惧。
浪涛早已失去了形态,海面翻滚着,形成无数混乱、粘稠、无声旋转的墨蓝色漩涡。它们如同活物的胃袋,吞噬着光线、声音,甚至空间本身,发出一种沉闷的、如同宇宙巨兽在深渊中磨牙的低吼,直接震颤在骨髓深处。
姬黄腰间的龙鳞甲片剧烈嗡鸣,发出近乎哀鸣的震颤,感应着前方那足以碾碎山岳的恐怖威压。
黛瓃下意识地握紧了颈间温润的红玉,那由补天石核心所化的宝玉,正散发出稳定而柔和的光芒,如同母亲的手抚过心尖,驱散着那无所不在的冰冷寒意。
雁子脸色煞白,几乎将整个身子缩进了云娘的怀里,瑟瑟发抖。阿离那身液态金属般的“镜影战甲”表面,涟漪疯狂波动,折射着周围扭曲、粘稠、充满恶意的光影,显示出他内心的极度紧张。
柏山紧握着他的开山斧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,仿佛这是他在无边恐怖中唯一的锚点。
唯有柳湘莲。他依旧抱着双臂,鸦羽般浓密的黑发被无形的力场拂动,几缕不羁的发丝掠过他冷玉般白皙的额头。
那妖异俊美的脸上,依旧是惯常的慵懒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。斜飞的剑眉下,一双祖母绿宝石切割成的冰冷竖瞳,淡漠地凝视着那片吞噬一切的墨蓝。
然而,若有人细看,便能发现他环抱的手臂,肌肉线条绷紧了些许,那慵懒表象之下,是如同即将出鞘古剑般的凝练戒备。他的目光,穿透了翻涌的死寂海水,仿佛在凝视着一段沉淀在时光深处的、染血的记忆。
“归墟海眼……”姬黄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近乎凝固的空气,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铁砧上,沉重而清晰,“我们到了。”
他腰间的兽皮囊里,几块散发着微弱橘红光芒的“净炎火石”,正竭尽全力地对抗着越来越浓重的寒意与黑暗。
那光芒虽弱,却带着一种不屈的暖意,如同在无声宣告:纵使前路是冰封地狱,是吞噬万物的终极之渊,旅人的脚步,亦将踏碎黑暗。
“啧,”柳湘莲终于开口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,仿佛被归墟的寒气侵染过,“这鬼地方,还是这么……令人作呕。”他微微偏头,碧绿的竖瞳扫过岸边嶙峋如怪兽獠牙的黑色礁石,目光在几处异常光滑、仿佛被某种巨力冲刷或灼烧过的岩壁上停留了一瞬,眼神深处掠过一道极冷的寒芒。
“柳大人…您来过这里?”云娘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语气中的异样,轻声问道。
柳湘莲没有立刻回答,只是嘴角那抹惯常的邪气弧度似乎淡了些许。他仿佛陷入了短暂的沉默,那段被刻意尘封的记忆,因为重临故地而汹涌翻腾。
……
墨蓝,无尽的墨蓝。那是一种比眼前所见更为粘稠、更为狂暴的色彩,仿佛是宇宙间最深沉的绝望凝聚而成。
巨浪不再是寻常意义上的翻滚,而是如同亿万条疯狂的墨龙在肆意地撕咬、咆哮。它们张牙舞爪,鳞片在狂风中闪烁着冰冷的光泽,每一次的碰撞都激起千丈高的水花,那水花如同利刃般飞溅,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。
天空并非如往常般是宁静的蓝色,而是破碎的,仿佛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地撕裂。燃烧着不祥暗紫色火焰的苍穹裂痕,如同一道道狰狞的伤口,不断地流淌着诡异的能量。
那些火焰如同恶魔的触手,肆意地舞动着,将周围的天空染成一片恐怖的紫红色。
空气里弥漫的是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、神力崩解的能量焦糊味,以及……烈敖那焚世净炎灼烧万物留下的、深入灵魂的硫磺恶臭。这股恶臭如同实质般钻进每一个生灵的鼻腔,让人忍不住想要作呕。
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,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战斗的惨烈;能量焦糊味则像是神力被强行扭曲、崩解后留下的痕迹,带着一种末日的绝望。
九颗狰狞的蛇头在狂暴的海天之间狂舞。它们如同九条巨大的蟒蛇,在暴风雨中肆意地扭动着身躯。
坚逾精金的墨绿鳞片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焦痕与冰裂,那是与烈敖激烈战斗留下的伤痕。每一道伤痕都仿佛在诉说着战斗的残酷,粘稠的、泛着金光的蛇血不断滴落,瞬间就被下方贪婪的归墟漩涡吞噬。
那归墟旋涡如同一个无底的黑洞,散发着强大的吸力,将一切靠近的东西都无情地卷入其中。
十八只碧绿的竖瞳因剧痛和狂怒燃烧着熔金般的火焰。那火焰如同燃烧的太阳,照亮了周围黑暗的海域。巨大的蛇躯每一次扭动,都卷起山崩海啸,海水被掀起数十丈高,形成一道道巨大的水墙。
蛇躯竭力对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恐怖攻击,每一次的抵抗都显得那么艰难,但它依然没有放弃,为了守护腹下的那团光茧,它愿意付出一切代价。
遮天蔽日的、由焚世净炎构成的火焰巨鸟,无声无息地侵蚀着空间、扭曲着光线。它如同一个来自地狱的使者,浑身燃烧着熊熊的烈火,所到之处,一切都被化为灰烬。那火焰的温度极高,仿佛能将整个宇宙都燃烧殆尽。
与火焰巨鸟一同出现的,还有引动深海极寒、冻结灵魂的冰晶风暴(“梼杌”)。冰晶风暴如同一个巨大的旋涡,不断地旋转着,将周围的海水都冻结成冰。冰晶如同锋利的刀片,在风暴中肆意地飞舞,所到之处,一切都被冻结、粉碎。
以及……那个悬立于风暴中心,身披暗金重甲,手持燃烧着不祥黑炎巨剑的身影——烈敖!他面容冷酷如万载玄冰,再也没有从前的和善与优雅。
如今的他,冷酷地害死了蚕神大人。蚕神大人在最后时刻,将九块天蚕碎片植入九名弟子的脑门。让他们带着天蚕碎片逃离,粉碎烈敖窃取天衣无缝技术的打算。蚕神大人还利用化影分身术,做出了水晶球。她请女娲娘娘的使者——九头蛇向柳交给女娲娘娘。
小柳为了保护9名蚕神弟子,让他们逃脱烈敖的追捕,故意显形,让烈敖追踪自己。
此时,烈敖的眼中只有对力量的绝对贪婪和毁灭一切的疯狂。那疯狂的眼神如同恶魔的火焰,让人不寒而栗。他每一次挥剑,都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,目标直指九头蛇护在核心腹下鳞片中的那个东西——
一团被柔和银白色光茧包裹的、内部流淌着七彩光晕的水晶球!那是蚕神大人最后的力量与智慧结晶,记载着天衣无缝终极奥秘的核心内容以及一架小织机!那光茧的光芒,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显得如此脆弱,却又如此圣洁顽强。它仿佛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,照亮了柳湘莲心中的希望。
“柳大人……走!交给…女娲……”蚕神大人最后的神念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,穿透震耳欲聋的爆炸与嘶吼,烙印在柳湘莲的灵魂深处。
他能感受到光茧上传来的、蚕神大人即将彻底消散的悲怆与托付的沉重。那悲怆如同潮水般涌上他的心头,让他忍不住想要落泪。
但他知道,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,他必须肩负起蚕神大人的托付,保护好这团光茧。
“吼——!”暴怒的嘶吼震荡寰宇。一个蛇头被烈敖的焚世黑炎剑光扫中,几乎被齐根斩断,剧痛让柳湘莲的视野瞬间血红!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撕裂一般,鲜血不断地流淌出来。但他借着这股冲击力,庞大蛇躯猛地向下方那最深邃、最恐怖的归墟核心漩涡扎去!置之死地而后生!
他知道,这是他唯一的机会,只有进入归墟核心,才有可能摆脱烈敖的追击。
烈敖的怒吼和穷奇喷吐的焚世火柱紧随其后!那焚世火柱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球,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,向柳湘莲席卷而来。柳湘莲拼命地扭动着蛇躯,试图躲避那火柱的攻击。但那火柱的速度太快,温度太高,他的鳞片被烧焦,发出刺鼻的气味。
坠落!无尽的坠落!恐怖的吸力撕扯着伤口,冰冷刺骨的归墟之力疯狂侵蚀。柳湘莲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无数只手拉扯着,每一寸肌肤都被撕裂。
后方是穷追不舍的毁灭之光,那光芒如同利剑般刺痛他的后背。他咬紧牙关,强忍着剧痛,不断地向下坠落。
他记得蚕神大人曾说过,归墟的核心,蕴含着一种奇特的“源湮”之力,能暂时扰乱一切强大的追踪和能量锁定……这里,可以限制烈敖练就的蚕神殿禁忌之术——蚀天毒火。柳湘莲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,他拼尽力量,向着那归墟之眼核心冲去。
“噗!”仿佛穿透了一层粘稠到极致的膜。世界瞬间陷入绝对的黑暗与死寂。后方的追杀能量被那层墨蓝屏障扭曲、分散、吞噬了大半。
柳湘莲强忍着剧痛和神力枯竭的眩晕,凭借着九头蛇对空间波动的天生敏锐,在绝对黑暗中,如同盲人骑瞎马,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股足以将神躯也绞碎的“源湮暗流”。
那“源湮暗流”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杀手,无声无息地袭来,稍有不慎就会被吞噬。
他感觉到烈敖的怒吼和穷奇的火焰在屏障外不甘地咆哮、灼烧,却终究没能穿透那层归墟核心的终极防御。
烈敖的怒吼声如同雷鸣般在归墟之外回荡,他疯狂地攻击着那层墨蓝屏障,但却始终无法将其打破。穷奇的火焰也不断地冲击着屏障,但却被“源湮”之力反弹回来。
柳湘莲松了一口气,但他知道,这只是暂时的安全。他必须尽快恢复体力,寻找离开归墟的方法。他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腹下的水晶球光茧,生怕它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。那光茧在他的守护下,散发着柔和的光芒,仿佛在给予他力量和勇气。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是几天,也许是几个月,柳湘莲终于从归墟海眼另一侧的薄弱点挣扎而出。他拖着受伤的身体,带着微弱却顽强的水晶球光茧,拼尽最后的力量,穿越了无数空间乱流。
那空间乱流如同一个巨大的迷宫,不断地扭曲、旋转,让人分不清方向。柳湘莲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对空间的敏锐感知,在空间乱流中艰难地前行。
他的身体已经伤痕累累,神力也几乎枯竭。但他心中的信念却从未动摇,他一定要将这团光茧亲手交给女娲娘娘。
终于,在经历了无数的艰难险阻后,柳湘莲看到了女娲娘娘的居所……
女娲娘娘正静静地坐在那里,她的面容慈祥而庄严,散发着一种神圣的气息。
柳湘莲跪在地上,将水晶球光茧双手捧起,递向女娲娘娘。他的声音颤抖而微弱,说道:“女娲娘娘,我回来了!蚕神大人临终前托付我,一定要将这团光茧交给您。这是蚕神大人最后的力量与智慧结晶,记载着天衣无缝终极奥秘的核心内容以及一架小织机。”
女娲娘娘接过光茧,她的手轻轻一挥,一道柔和的光芒笼罩了柳湘莲。那光芒如同春风般温暖,瞬间治愈了柳湘莲的伤势,恢复了他的神力。
女娲娘娘看着柳湘莲,眼中充满了感激和赞许,说道:“向柳,你做得很好。你不顾自身安危,保护了蚕神的遗物,你的勇气和忠诚值得称赞。”
女娲娘娘点了点头,说道:“蚕神的这团光茧,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和智慧。它将为人类的未来带来希望。我自然要好好地守护它。时机一到,自会有有缘人利用它里面的知识,为人间造福。”
向柳心中感到无比的欣慰,他知道,自己的使命终于完成了。他看着女娲娘娘,说道:“女娲娘娘,那我……”
女娲娘娘微笑着说道:“你暂时留在这里。”
从那以后,相柳便留在了女娲娘娘身边。他的身体也逐渐恢复了健康,并且能力提升了一个档次。
而那团水晶球光茧,向柳并不知道女娲娘娘放在何处。直到后来才在瓃的口中得知,在补天石的肚子里。
后来,女娲娘娘补天、造人之后,命令向柳到西陵的桑林当守护神,保护一个叫瓃的女孩子。对于瓃和补天石,以及瓃和姬黄的前缘,他也略知一二。
……
“来过。”简简单单的两个字,却是血雨腥风,死里逃生。
柳湘莲碧绿的竖瞳扫过归墟旋涡,带着一种刻骨的熟悉与毫不掩饰的憎恶。“和一条疯狗打了一架,差点把命丢在这墨汁缸里。” 他没有提水晶球,没有提蚕神,但那语气中的沉重与余悸,让所有人都明白,那段过往绝非轻描淡写的“打了一架”那么简单。姬黄看着柳湘莲的侧影,眼神中多了一份凝重与了然。黛瓃握紧了红玉,仿佛能感受到那段记忆中传递出的悲壮与决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