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是诱饵。阿离举起纺轮,晶石射出刺目银光,真正的诱饵,是你们烧不掉的希望。
虚影瞬间扭曲,化作万千银针刺向众人。阿离反手甩出天蚕丝,织成一面光盾。瓃这才发现,他的指尖缠着半透明的丝线,竟与自己战甲上的纹路同源。这是镜湖的馈赠。阿离的声音带着双重回响,我能同时在两个世界存在了。
雁子突然尖叫着扑向晶石。她的指尖尖刚碰到晶石,整面光盾突然炸裂成星屑。
阿离闷哼一声跪入水中,胸口浮现出新的齿轮——这次是血红色的。
快阻止她!小柳的九颗脑袋同时发出警告,镜湖在吞噬她的意识!
姬黄拿出翠绿叶子,蒙住了雁子的眼睛。雁子恢复了神智。
瓃一把抱住阿离。阿离猛地睁开眼,他急促地喘息,胸口剧烈起伏,破碎镜面般的眼睛死死盯住姬黄,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,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敲在众人心上:“走!去西陵雪山!第四个碎片在那里!烈敖的狗……在挖山!”
话音未落,他眼中的镜片一阵狂乱翻搅,头猛地一歪,再次陷入昏迷,身体软倒下去。
姬黄急忙俯身抱住他。姬黄的心猛地沉了下去,阿离眼中那非人的景象和“烈敖的狗”几个字,像冰水浇透了脊背。他迅速扫视四周,镜湖的异动并未平息,水底深处传来沉闷的、令人不安的震动,仿佛有什么巨物正在苏醒。此地绝不可久留!
“走!”姬黄的声音斩钉截铁,瞬间压下所有惊疑,“目标西陵雪山!雁子,你负责照顾瓃!小柳,前方开路,警惕任何异常!”他一把将昏迷的阿离背起,动作沉稳有力,目光锐利如鹰隼,扫过瓃和雁子惊惶未定的脸“跟上!”
瓃深吸一口气,眼神重新变得坚定锐利:“好!”
她看向姬黄背上毫无生气的阿离,又想起祖母牺牲时那剜心之痛,一股更炽热的火焰在心底燃烧起来。她不能倒在这里。
队伍在姬黄精准的指挥下,如同离弦之箭,朝着部落以西那片终年被冰雪覆盖的巍峨山脉疾行。小柳在崎岖的山路上却显得异常灵活,九个头颅警惕地扫视着各个方向,充当着最敏锐的雷达。寒风如刀,卷着细碎的雪沫,抽打在脸上生疼。越靠近西陵雪山,气温骤降,呵气成霜,脚下的土地渐渐被坚硬冰冷的冻土和白雪覆盖,一脚踩下去一个深深的没过小腿的脚印,预示着前方更严酷的冰雪世界。
西陵雪山,并非一座孤峰,而是一片连绵起伏、峰峦如刃的巨大山脉。最高的主峰“玉冠峰”直插云霄,终年积雪不化,在稀薄的阳光下闪烁着刺眼而冰冷的寒光,像一柄巨大的、由冰雪和岩石铸就的权杖,沉默地镇守着这片苦寒之地。山脚下,稀疏的耐寒灌木顽强地在石缝间伸展着枯瘦的枝桠,更添几分萧瑟肃杀。
“停!”走在最前方的小柳突然压低声音,九个头颅齐刷刷地转向左侧一处背风的巨大冰坳。姬黄立刻抬手,队伍瞬间停下,悄无声息地隐入冰坳的阴影里。
顺着小柳警惕目光的方向望去,只见数百丈外,靠近雪山主峰山腰的一片巨大冰川下,赫然搭起了一片简陋却规模不小的营地!深黑色的兽皮帐篷如同匍匐在雪地上的毒虫,与周围纯净的冰雪格格不入。营地中央,一个临时堆砌的、冒着滚滚黑烟的熔炉正在熊熊燃烧,炉火映照下,是数十个忙碌的黑色身影。他们并非普通人类,动作僵硬而精准,身上覆盖着粗糙的黑色金属甲片,关节处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咯吱”摩擦声,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岩石般的青灰色,眼窝深处跳动着两点幽绿的光芒。
“石傀!”姬黄的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冰冷的寒意,“烈敖的傀儡工兵!它们果然在挖山!”只见那些石傀正使用着奇特的工具——巨大的钻头旋转着发出刺耳的轰鸣,狠狠啃噬着万年玄冰覆盖的山体;沉重的撞锤被它们不知疲倦地抡起,砸在坚硬的冻土岩层上,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。
白雪、冰屑、碎石和冻土块不断从山体上剥落滚下,在营地周围堆起小山。更令人心头发紧的是,几个石傀正合力拖拽着几块刚刚从山体深处挖掘出来的、闪烁着奇异金属光泽的矿石,那些矿石上隐约流动着与天蚕碎片相似的微弱能量波动。
“他们在找入口!”瓃的瞳孔一缩,瞬间明白了,“碎片肯定藏在山体深处的某个地方!这些矿石……是伴生矿脉?”她敏锐地捕捉到了矿石上的能量残留。
“入口……”姬黄的目光锐利如刀,快速扫过整个冰川地形,最终定格在那些石傀疯狂挖掘点上方,一处被厚重冰层和积雪覆盖、形似巨大兽口的幽深冰洞。
洞口垂挂着无数尖锐的冰棱,如同巨兽的獠牙,在炉火的黑烟映衬下,显得格外阴森诡异。“恐怕就是那里!但正面强攻,我们毫无胜算。”他冷静地分析,那些石傀数量众多,且力大无穷,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。
“看本大爷的!”小柳中间那颗最大的头颅得意地晃了晃,压低了声音,“这些石头疙瘩笨得很,声东击西懂不懂?”它朝旁边一个稍小的脑袋努了努嘴。那颗脑袋立刻会意,无声无息地滑入更深的阴影中,片刻之后,远处另一侧的冰川陡坡上,突然传来一阵巨大而沉闷的轰鸣!一块被刻意松动了的巨大冰岩轰隆隆地滚落下来,声势骇人,瞬间吸引了营地所有石傀的注意力,它们眼中的绿光齐刷刷转向声源。
“就是现在!走!”姬黄低喝一声,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。小柳的身躯骤然放大,变得如大蟒般粗细,灵巧地在前方无声滑行引路。
瓃紧随其后,雁子咬着牙,努力跟上姬黄的步伐,姬黄背着阿离,脚步依然沉稳迅捷。
一行人如同雪原上的幽灵,借助着冰坳、雪堆和岩石的掩护,在石傀被吸引的短暂混乱中,悄无声息地绕开了正面营地,贴着陡峭冰冷的山壁,向着那巨兽之口般的冰洞快速潜行。
寒风在耳边呼啸,冰冷刺骨。靠近洞口,一股比外界更加森寒、带着古老尘埃气息的阴风从洞内倒灌而出,吹得人骨髓都发冷。洞口的冰棱如同锐利的刀锋,闪烁着幽幽寒光。就在他们即将踏入冰洞阴影的刹那,异变陡生!
“嗡——!”
一声低沉而怪异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在洞内响起,仿佛某种巨大的金属簧片被瞬间拨动!紧接着,洞顶那些原本静止的尖锐冰棱,猛地剧烈震动起来!嗡鸣声瞬间拔高,变得尖锐刺耳,如同无数根针扎进鼓膜!冰棱的震动频率越来越快,空气中无形的音波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汹涌扩散!
“啊!”雁子首当其冲,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,双手死死捂住耳朵,脸色瞬间惨白,小小的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,几乎站立不稳。瓃也感觉脑袋像是被重锤猛击,眼前金星乱冒,耳中尽是尖锐的鸣响,天蚕丝战甲应激性地泛起微光,勉强抵抗着这无孔不入的音波攻击。
姬黄闷哼一声,脚步也为之一滞,但眼神依旧锐利,强忍着眩晕感,将背上的阿离护得更紧。
“音杀阵!是守护禁制!”小柳的九个头颅同时发出愤怒的嘶鸣,但它的声音也被那可怕的音波干扰得扭曲破碎。它猛地昂起主头,颈部鼓起,一股墨绿色的毒雾朝着洞顶激射而出!毒雾腐蚀性极强,瞬间笼罩了大片冰棱,冰棱在毒雾中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,迅速变黑、融化、断裂,下雨般坠落下来。尖锐的嗡鸣声顿时减弱了大半。
“快进洞!音波会引来石傀!”姬黄当机立断,厉声催促。他一把搀扶住几乎瘫软的雁子,瓃也强忍着头晕恶心,伸手帮忙。小柳断后,尾巴猛地一扫,将洞口附近堆积的冰雪扫塌,暂时堵住了一部分洞口,延缓可能的追兵。一行人狼狈不堪地冲进了幽深寒冷的冰洞之中。
洞内并非一片漆黑。洞壁上覆盖着厚厚的、不知存在了多少万年的幽蓝色玄冰,这些冰层内部仿佛冻结着某种古老的微光,散发出一种清冷、朦胧、足以照亮路径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的光芒。
脚下是坚硬湿滑的冰面,寒气透过靴底直往上钻。洞顶垂下无数巨大的冰笋,有些甚至与地面上生长的冰柱连接,形成了天然的冰门或狭窄的通道,让整个冰洞内部如同一个巨大而奇幻的水晶迷宫,寂静、空旷、美丽却又处处透着致命的寒意和未知的凶险。
“小心脚下!”姬黄提醒着,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冰洞中激起微弱的回响。每一步都需格外谨慎,冰面滑溜异常,稍有不慎就可能摔倒。雁子被音波冲击的后遗症还在,脸色苍白,走路有些发飘,全靠瓃搀扶。
“噗通!”一声闷响,还是雁子脚下一滑,惊呼着向前扑倒。瓃眼疾手快想要拉住她,却也被带得一个踉跄。两人摔倒的震动仿佛触动了什么。
“咔嚓……咔嚓嚓……”
细密的碎裂声如同死亡的倒计时,从她们身下的冰面迅速蔓延开来!幽蓝的冰层下,赫然出现了一道道急速扩张的黑色裂纹!
“冰裂了!退后!”姬黄瞳孔骤缩,厉声警告,同时背着阿离急速后撤。小柳的尾巴也闪电般卷向倒地的两人。
然而,还是慢了一步!
“轰隆——!”
一声巨响,雁子和瓃身下的大片冰层轰然坍塌!冰冷刺骨、带着强大吸力的水流瞬间从破口处汹涌而出!雁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,整个人就被冰冷漆黑的暗流瞬间吞没!
瓃的半个身子也陷了下去,冰冷的河水瞬间浸透衣甲,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吸力让她根本无法挣扎!她只感觉脚踝被什么东西猛地缠住,狠狠往下拖拽!
“雁子!瓃!”姬黄目眦欲裂,毫不犹豫地将背上的阿离推向旁边一块相对稳固的冰面,自己则猛地扑向冰窟边缘,手臂暴涨,骨刀狠狠插入冰层固定身体,另一只手闪电般抓向在水中沉浮挣扎的瓃!
“抓住我!”他的吼声在冰洞中回荡。
冰冷的河水呛入口鼻,瓃的视野瞬间模糊。就在姬黄的手即将抓住她手臂的瞬间,她猛地感觉到脚踝上的拖拽力骤然加剧!那不是水流的力量!水下有东西!冰冷滑腻的触感顺着小腿缠绕上来!她甚至瞥见浑浊的水下,闪过几道惨白扭曲、如同肿胀尸体般的手臂影子!
生死关头,瓃眼中闪过一丝决绝。她非但没有去抓姬黄伸来的手,反而借着那水下的拖拽力,身体猛地向下一沉!同时,她抽出天蚕丝,狠狠朝着脚下缠住自己脚踝的冰冷之物挥去!
“滋啦——!”
天蚕丝灼热的力量,混合着瓃不顾一切的意志,如同烧红的烙铁,狠狠烙在了那水下的惨白肢体上!一声非人的、尖锐到几乎要撕裂灵魂的嘶嚎从水下猛地炸开!那缠住瓃脚踝的冰冷力量瞬间一松!
借着这股反冲力,瓃的身体在水中猛地向上蹿了一截!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姬黄的手终于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臂!一股沛然巨力传来,硬生生将她从冰冷的死亡旋涡中拽了出来!
“雁子!雁子还在下面!”瓃浑身湿透,冻得牙齿咯咯作响,刚一脱离险境,立刻指着翻涌的冰窟嘶声喊道,眼中充满了焦急和恐惧。
姬黄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,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重压所笼罩,呈现出铁青之色。他毫不犹豫地将身旁的瓃用力一推,使其远离那危险的冰面,朝着相对安全的方向移动。
然而,姬黄自己却并未退缩,他紧紧握住手中的骨刀,目光如炬,死死地盯着那翻涌着黑色水流的冰窟窿。那冰窟窿里的水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深渊,漆黑而浑浊,透露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。
在水面下,那浑浊的暗流中,似乎有无数惨白的影子在晃动、聚集。这些影子若隐若现,仿佛是被囚禁在黑暗中的灵魂,正试图挣脱束缚,破茧而出。它们发出的声音更是让人毛骨悚然,那是一种如同指甲刮擦冰面的“沙沙”声,尖锐而刺耳,仿佛能穿透人的耳膜,直达灵魂深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