脚步声不疾不徐，清晰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，打破了古城的死寂。
叶凡凝神望去，只见前方街道的阴影中，缓缓走出一道身影。
那是一个身着古朴青色长袍、头戴方巾、面容清癯、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文士模样的男子。他步伐从容，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竹简，边走边看，仿佛只是在这寂静的古城中例行散步、研读典籍的学者。
然而，叶凡的神识扫过，却如同石沉大海，无法感知到对方丝毫的气息波动！既无生命气息，也无灵力波动，甚至连死气、怨气都没有，就像一道纯粹的、没有实质的虚影。但对方的脚步声却又如此真实，身影也凝实不散，绝非普通幻象。
更让叶凡警惕的是，这中年文士身上那青色长袍的样式、以及手中竹简的古朴质感，都与这座古城的气息完美契合，仿佛他本就是这古城的一部分，与那些建筑、街道一样，是这蜃景中固有的“存在”。
中年文士走到街道中央，距离叶凡约十丈处，停下了脚步。他缓缓收起竹简，抬起头，一双平静无波、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尽智慧与沧桑的眼眸，看向了叶凡。
“时隔……万古，终于又有‘持契者’到访此‘契约之城’的幻影了。”中年文士开口，声音温和而清晰，带着一种古老的语言韵律，但叶凡却能毫无障碍地理解其意。
“契约之城？幻影？前辈是？”叶凡并未放松戒备，拱手问道，同时留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。
“我？不过是这座城最后一丝‘记录’与‘守则’的显化罢了，你可以叫我‘城灵’，或者……‘书吏’。”中年文士——城灵——微微一笑，笑容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寂寥，“至于此地，乃是根据上个纪元‘万界契约总坛’的些许记忆与烙印，结合虚空蜃气，自然衍生出的一处幻影遗迹。真正的契约之城，早已随纪元终结而崩毁。”
果然只是蜃景幻影！但能衍生出如此完整、且具备一定“灵性”的幻影，当年那真正的契约之城，该是何等恢弘？
“晚辈叶凡，偶然得契约碎片指引，误入此地，并无冒犯之意。”叶凡坦言道。
城灵目光扫过叶凡，尤其是在他丹田位置停留了一瞬，眼中闪过一丝异彩：“三块碎片……虽只是最低限度的‘执契之证’，却也难得。更难得的是，你竟能初步融合‘寂灭’真意入己身之道……难怪能穿过外围死地，寻至此地。”
他竟然能一眼看穿叶凡的部分底细！这城灵虽自称幻影，但其“见识”与“感知”恐怕非同小可。
“前辈慧眼。”叶凡心中凛然，态度更加谨慎，“不知前辈现身，有何指教？晚辈只想前往中央高塔，一探那金光之源。”
城灵点了点头：“持契者有权进入‘契约塔’顶层，查阅部分权限内的契约记录，获取指引。此乃城中规则所定，我自不会阻拦。”
他侧身让开道路，示意叶凡前行。但紧接着，他又补充道：“不过，有几点需提醒你。”
“前辈请讲。”
“其一，此城虽为幻影，但依托的乃是真正的契约法则烙印与虚空蜃气。城中一些地方，尤其契约塔内，残留的法则之力与禁制，对闯入者仍有真实不虚的考验甚至杀伤，万勿大意。”
“其二，城中除我之外，并无其他‘灵智’存在，你所见一切，皆为蜃景显化。但正因是蜃景，有时亦会因闯入者心念或外来能量扰动，产生无法预知的‘异变’，需时刻保持本心澄澈。”
“其三，”城灵的目光变得深邃，“契约塔顶金光，确与‘契约’核心有关，或许能为你提供下一步的指引。但其中蕴含的信息与力量，同样可能引来不必要的‘关注’。得之，是机缘，亦是因果。”
三条提醒，条条切中要害，既说明了危险，也点明了机缘与代价。
“多谢前辈提醒，晚辈铭记。”叶凡郑重道谢。这城灵看似只是规则显化，却似乎对他并无恶意，甚至颇有善意。
“去吧。记住，莫要沉溺于幻象，莫要迷失于过往。”城灵最后说了一句，身形便开始缓缓变淡，如同墨迹溶于水中，最终消失不见，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叶凡对着城灵消失的地方再次拱手，然后收敛心神，迈步踏上了通往中央广场的宽阔玉阶。
广场空旷，中央矗立着那座高达百丈、通体如玉、散发着淡淡威压的九层契约塔。塔顶的金光如同实质，在“天空”下熠熠生辉。
塔门洞开，内部光线明亮。叶凡步入其中，第一层是一个极为广阔的大殿，四周墙壁并非实体，而是由无数流动的、细密如蚁的金色契约符文构成，这些符文如同活物般不断组合、变幻，演绎着种种契约的形成、履行、违背、终结……仿佛一座立体的契约法则图书馆。
叶凡只是粗略一扫，便感到神识微微刺痛，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太过庞大驳杂，且等级极高，以他目前的境界和契约权限，恐怕难以深入理解。
他没有停留，沿着塔内旋转而上的白玉阶梯，一层层向上。
每一层都有不同的景象：有的层内悬浮着无数光球，每个光球内都封印着一份古老的、已完成或已失效的契约样本；有的层内则矗立着巨大的石碑，上面记载着契约法则的细则与历代重要修订；还有的层内，似乎模拟着契约之力在诸天万界中运转、维持秩序的场景……
这些景象虽只是蜃景模拟，却也让叶凡对“万界契约”的庞大、复杂与重要性有了更直观的认识。这绝不仅仅是一个“债务系统”那么简单，它在上个纪元，很可能扮演着维系诸天平衡、规范万界交往的核心规则角色！
终于，他登上了第九层，也是顶层。
顶层空间并不大，呈圆形，穹顶高耸，绘制着周天星辰与契约符文的壁画。中央，有一个小小的白玉祭坛。祭坛之上，悬浮着一团拳头大小、不断变换着形态、散发出温和而纯净金色光芒的……光团。
那光团并无实体，却仿佛是整座契约塔、乃至这座蜃楼古城所有契约气息的源头与核心。它散发出的金光，正是叶凡在外面看到的那一点。
叶凡体内的三块契约碎片，此刻发出了前所未有的、近乎“欢呼雀跃”般的共鸣，仿佛游子归家。
他走到祭坛前，凝视着那团金光。能感觉到，其中蕴含着高度浓缩、精纯的契约信息与法则感悟，似乎还连接着某个更加遥远、更加本源的“契约网络”。
这就是城灵所说的“指引”？
叶凡犹豫了一下，还是伸出手，试图触碰那团金光。
就在他指尖即将接触的刹那——
异变突生！
祭坛周围的地面上，那些原本暗淡无光的玉石地砖，突然同时亮起！无数细密的、闪烁着危险红光的符文瞬间浮现、连接，构成一个复杂而诡异的阵法！阵法光芒大盛，一股强大无匹的封禁、束缚、乃至抽取之力，猛地作用在叶凡身上！
同时，那团温和的金光骤然变得刺目、暴戾！金光之中，猛地探出一只完全由金色能量构成、却布满了狰狞倒刺与邪恶符文的……魔爪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，狠狠抓向叶凡的丹田，目标直指他体内的三块契约碎片！
这根本不是指引！而是……陷阱！
“哼！终于等到你了！新鲜的‘执契者’灵魂与碎片……美妙的补品！”一个贪婪、邪恶、充满了混乱与暴虐意志的嘶哑声音，从金光中轰然传出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