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第一次看见那只蝴蝶,是在手术后的第三天。
病房的窗帘半开着,午后的阳光斜斜地落进来,在苍白的被单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痕。林晚抬起手,想要触碰那片温暖,却看见一只蓝紫色的蝴蝶停在自己的指尖上。
它的翅膀薄如蝉翼,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光泽,像是用碎玻璃拼凑而成的艺术品。林晚屏住呼吸——这不合常理。深秋的医院里不该有蝴蝶,更何况是这种她从未见过的品种。
你看见了吗?她轻声问临床的病人。
看见什么?对方疑惑地转过头,目光直接穿过那只振翅欲飞的生物。
蝴蝶突然扇动翅膀,鳞粉簌簌落下,在阳光下闪烁着细小的光点。林晚感到一阵眩晕,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——雪白的墙壁剥落,露出后面锈迹斑斑的金属管道;护士们的笑脸凝固成蜡像般的面具;窗外的梧桐树在眨眼间凋零又盛开。
当她再次聚焦视线时,蝴蝶已经停在了心电图仪的屏幕上。随着它翅膀的每一次扇动,那些跳动的绿色波纹就改变一次频率。
别碰它!
林晚转头,看见主治医师站在门口。他的白大褂下摆沾着可疑的暗红色污渍,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只蝴蝶。
那是你的幻觉。他快步走来,手里的镇静剂针头闪着寒光,肿瘤压迫了视觉神经,你...
蝴蝶突然飞向医师的脸。
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太快——医师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,双手抓向自己的面部。指缝间渗出的是蓝色的液体,滴在地上发出腐蚀般的滋滋声。他的金丝眼镜掉落,镜片碎成了诡异的六边形。
林晚扯掉手背上的输液针头,踉跄着冲向走廊。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浓烈刺鼻,走廊两侧的病房门全部大敞着,每个房间里都躺着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。有的正在被手术,有的已经盖上白布,有的正用空洞的眼睛望向天花板。
蝴蝶停在她的肩膀上,翅膀轻轻摩挲着她的耳垂。一种奇怪的安心感涌上来,林晚跟着它穿过迷宫般的走廊,来到地下一层的标本室。
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器官在玻璃罐中微微晃动。蝴蝶停在一个标着23号捐赠者的罐子上,罐子里漂浮着一颗大脑,灰白色的沟回间隐约可见蓝紫色的脉络。
想起来。蝴蝶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,像是无数个女人声音的合奏,我们是被挑选的。
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。林晚看见自己签下器官捐赠协议的那天,看见手术台上被摘除的不只是肿瘤,还有部分脑组织。看见那些闪着蓝光的纳米机器被植入她的神经,看见自己成为某个庞大实验的第23个样本。
走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。蝴蝶急遽扇动翅膀,整个标本室的玻璃罐接连爆裂,福尔马林如暴雨般倾泻而下。在液体接触皮肤的瞬间,林晚看见无数透明的蝴蝶从每个罐子里飞出,它们翅膀上的磷粉在空中组成一串数字:0724。
当警卫破门而入时,标本室里只剩下满地玻璃碎片。监控录像显示,那个本该卧床的脑瘤患者凭空消失了,只有一只蓝紫色的蝴蝶从通风管道飞了出去,翅膀上沾着血一样的红光。
三个月后,某生物科技公司的首席研究员在公寓暴毙。验尸报告显示死因是脑组织异常结晶化,显微镜下可见美丽的蓝紫色菱形结构。他的实验日志最后一页写着:
0724号样本觉醒,群体意识正在反噬宿主。它们选择了新的女王。
而在城市另一端的流浪者收容所,一个失去记忆的女人正对着镜子发呆。她的虹膜偶尔会闪过蝴蝶翅膀般的金属光泽,发梢间藏着几片肉眼几乎看不见的蓝紫色鳞粉。窗外飘来早春的第一片樱花,落在窗台上时,突然从边缘开始结晶,最终化作了一枚精致的六边形冰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