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楼顶层的木板在脚下咯吱作响，楚红妆用长戟死死抵住摇晃的栏杆，银霜则蹲在窗口，指尖缠着牵丝镖的银线，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楼下涌动的活尸潮。
“萧彻他们还没上来。”银霜的声音压得极低，银线在她指间微微颤动——这是影族特有的“听声辨位”术，可活尸喉咙里的嗬嗬声太密，根本分不清人的动静，“石敢当的铁网声也消失了，怕是……”
“别瞎猜。”楚红妆打断她，长戟在她手中转了个圈，稳稳扎进地板固定身体，“萧彻的刀够快，石敢当的网够韧，死不了。倒是你，看看那血池里的黑影，有什么门道？”
银霜再次望向祭坛，血池里的黑雾已凝聚成半人高的轮廓，骨使正站在池边，用活尸的头骨堆砌着什么，嘴里念的咒语晦涩难懂，每念一句，黑影就涨大一分，断城的地面也跟着震颤一下。
“是‘尸王咒’。”银霜的脸色更白了，“影族古籍里记载过，这是最阴毒的禁术，用万人精血和地脉怨气催生尸王，一旦成型，刀枪不入，水火不侵，只会听从施咒者的命令……”
“也就是说，骨使想让尸王踏平西域？”楚红妆皱眉，北境破甲军的斥候已在楼下折损大半，剩下的人困在街角，靠盾牌勉强支撑，“我们得想办法通知萧彻，先杀了骨使，破了这咒术。”
可眼下连下楼都难，更别说靠近祭坛。银霜突然想起什么，摸出腰间的影族信号弹——这是出发前族长给的，说是危急时能召来影族暗卫，可在这尸潮围城的断城，暗卫真能穿透活尸屏障？
“只能试试。”银霜拔掉信号弹的引信，冲天而起的银焰在灰蒙蒙的天空中炸开，像一朵转瞬即逝的昙花。
就在这时，钟楼底层传来“哐当”一声巨响，伴随着石敢当标志性的怒吼：“娘的！这些玩意儿还会爬墙？看老子的网！”
楚红妆和银霜对视一眼，立刻往下冲。二楼的楼梯已被活尸堵死，石敢当正用铁网缠住三个活尸，阿木在他身后搭弓，箭矢精准射穿活尸的太阳穴——原来活尸的弱点在头！
“你们俩咋才下来？”石敢当扯开网绳，将活尸甩下楼梯，“萧小子去找清辞妹子了，让我们先占住钟楼，他说这楼里有暗门，是以前守军的逃生通道！”
阿木喘着气补充：“我们在巷子里遇到个没死透的老兵，他说断城的暗河连着城外的疏勒河，暗门就在钟楼的地基下，能通到暗河码头！”
众人立刻分头寻找，银霜用牵丝镖撬开墙角的砖块，果然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，里面飘出潮湿的水汽，正是暗河的方向。
“先把楼下的破甲军接应上来！”楚红妆用长戟在洞口搭了个简易梯子，“石敢当，你守着洞口，阿木射箭掩护，我去带弟兄们上来！”
混乱中，没人注意到阿木的妹妹——那个被从笼子里救出的鸾鸟族女子，正站在窗口，眼神空洞地望着祭坛的方向，指尖无意识地画着个奇怪的符号。
半个时辰后，幸存的破甲军和几个回纥士兵都撤进了钟楼，石敢当用铁网和石块堵死了楼梯，暂时挡住活尸。众人挤在狭小的暗门入口，听着外面活尸撞门的闷响，终于有了片刻喘息。
“清点人数。”楚红妆擦掉脸上的血污，“破甲军剩十七人，回纥士兵五人，我们几个……萧彻和沈县主母女失踪，钱多多和他的风语者没消息。”
石敢当蹲在地上，用炭笔在木板上画着断城的地图：“老兵说，暗河有两条支流，一条通城外，一条通祭坛的血池——清辞妹子要是掉进暗河，要么顺流漂向城外，要么……被冲到血池附近。”
“不可能漂向城外。”银霜摇头，“刚才信号弹升空时，我看城外的疏勒河上飘着黑雾，肯定被烛龙的人堵死了。”
“那就只剩血池方向。”阿木的声音发紧，“可那里有骨使和快成型的尸王……”
楚红妆突然指向阿木的妹妹：“你刚才在望什么？是不是知道些什么？”
女子浑身一颤，像是被惊醒，嘴唇哆嗦着：“我……我刚才看到血池里的黑影，身上有……有鸾鸟族的羽毛……”
众人皆是一惊。
“尸王怎么会有鸾鸟羽毛？”石敢当不解，“难不成烛龙抓了鸾鸟族的人去献祭？”
“不是献祭。”银霜突然想起古籍里的记载，“尸王咒需要‘四族信物’做引！影族的蚀骨沙，鸾鸟族的灵羽，回纥的狼纹玉，还有……沈家的凤凰血！”
她猛地看向楚红妆：“北境有没有传来消息？萧将军的旧部里，有没有人擅离职守？”
楚红妆脸色骤变：“三天前，负责看守北境秘库的小队失联了，那里藏着……先代镇国将军从烛龙手里夺回的龙纹佩！”
线索瞬间串联——烛龙不仅用了影族蚀骨沙、鸾鸟灵羽、回纥活尸，还可能拿到了象征龙族（大齐皇室）的龙纹佩，再加上沈清辞母亲的凤凰血……四族信物齐聚，这才让尸王成型如此之快！
“骨使的目标根本不是西域，是想用尸王颠覆四族！”楚红妆攥紧长戟，“他先用活尸困住我们，再等尸王成型，到时候别说断城，整个西域都会沦为炼狱！”
“那清辞妹子……”石敢当急得抓头发。
“她娘是凤凰血脉，烛龙肯定不会杀她们，说不定……”银霜的话没说完，暗门里突然传来微弱的水声，像是有人在暗河里敲击石壁。
“是暗号！”石敢当眼睛一亮，“是漕帮的‘三短一长’，清辞妹子学过！”
众人立刻凑到洞口，果然听到暗河里传来清晰的敲击声：三短，一长，再三短——是求救信号！
“她们在暗河！离这里不远！”楚红妆立刻让人搬开堵在洞口的石块，“阿木，射箭照亮暗河！石敢当，准备好你的网，要是有活尸顺水漂来，就给兜住！”
银霜则重新爬上钟楼，望着祭坛的方向，骨使的咒语声越来越响，血池里的黑影已快涨到丈高，隐约能看到布满骨刺的脊背。
“我们没时间了。”银霜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，“必须在尸王完全成型前找到沈县主，毁掉四族信物，否则……一切都晚了。”
暗门里的水汽越来越浓，夹杂着暗河特有的腥气。楚红妆握紧长戟，率先跳进洞口，身后的破甲军鱼贯跟上。石敢当扛着铁网，嘴里念叨着“清辞妹子你可得撑住”，也跟着跳了下去。
只有阿木的妹妹，依旧站在窗口，望着血池的方向，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，指尖的符号越画越快——那符号，竟与骨使咒语时比的手势一模一样。
钟楼外，活尸撞门的声音越来越响，木板的裂痕不断扩大。暗河深处，沈清辞抱着昏迷的母亲，正用石头敲击着石壁，她不知道能否等来接应，只知道必须坚持下去——因为母亲掌心的龙纹佩，正与她怀里的凤凰木牌相互感应，发出微弱却坚定的光。
局势已清晰如镜：烛龙的阴谋是借尸王颠覆四族，关键在于四族信物；他们的生路在暗河，希望在找到沈清辞母女、毁掉信物；而隐藏在暗处的威胁，远比成型的尸王更让人胆寒。
每一步，都走在刀刃上。
（未完待续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