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种时候还惦记旁人的安危。
真是善良的可笑。
南荣邬泛眼神一冷，“你倒是心善。”
可是祭月宫中，最不需要的就是这没用的善心。
南荣漓白的干净美好，只会衬托出旁人的污浊不堪，让人厌恶。
南荣邬泛冷嗤一声，“孤保证他们会安然无恙。”
南荣漓白欣喜的扬起眉眼，“好！”
他转头看向伺候自己的几个宫人，脚步轻快的走过去。
“我一定不用去军营了。”
不怪他有信心，能在司天监伺候的人虽然不多，却都是值得信任的人。
一个是从小照顾他长大的奶娘，另一个是自小看着他长大的李公公。
就连剩下的两个丫鬟也不是外人。皆是之前犯错后被人折磨，他不忍心救下之人。
前两个不是亲人，胜似亲人。
后两个，则是他对其有恩之人。
南荣漓白不相信，他们会弃他于不顾，在能够保全自身时，看着他受折磨。
“奶娘，李公公，你们愿意帮我说话么？”
南荣漓白期待的看向跪着的两个人，虽是问话，心里却有了答案，面上带着轻松的笑意。
只是等了半晌，却等到一片沉默。
南荣漓白心头狂跳，试探的提醒一句，“奶娘，李公公，你们是没听到殿下的话么？”
“殿下说不会降罪于你们，你们可以放心的说任何话。”
垂头跪在地上的奶嬷嬷浑身颤抖，缓缓抬起头，沙哑地开口。
“老奴听到了。”
一旁的李公公也紧张的接话，“奴才也听到了。”
南荣漓白心里一喜。
不等他继续提醒，奶嬷嬷的话，像是一道惊雷一般，把他劈得神魂俱裂。
“只是老奴糊涂，实在不知道国师需要老奴说什么。”
一旁的李公公也跟着接话。
他声音高昂，脸上还带着笑意，谄媚地开口。
“奴才位卑言轻，只知道听主子的话，殿下英明神武，所做的决定自然是极好的。”
“国师还是莫要再多言，以免……害人害己。”
说完这句话，两人都不再看南荣漓白。
南荣漓白纤长的睫羽剧烈颤抖，僵硬地转向剩下的两个小丫鬟。
他其实心里已经不期待什么了。
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，这些人会有什么反应。
他声音像是浸了水汽，破碎得有些不成调。
“怜花、夏玉，你们有什么要说的？”
被唤到名字的怜花颤抖地抬起头，刚好露出左脸那道深可见骨的刀疤。
南荣漓白恍惚了一下，想起初见怜花时的样子。
第一次见怜花时，她整个人被按在钉板上，不远处是她当时的主子四皇子。
当时四皇子因为功课被夫子责骂，自觉失了面子。又在南荣邬泛那里受了冤枉气，更加不爽。
他性子暴虐，随口找了个错处，想要拿怜花撒气，却刚巧被南荣漓白碰上。
南荣漓白求情的话刚出口，四皇子便阴沉着脸，掏出匕首，在怜花脸上重重划上一刀。
鲜血四溅，怜花眼神绝望，哭求南荣漓白救她。
南荣漓白有些无措。
他那时虽然已经有了国师之名，却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，又能有什么办法去管旁人的奴婢。
四皇子戏谑的扬起唇，甩动着带血的匕首，“你想救这个丫鬟？”
南荣漓白抿唇，“嗯。”
“你若是把本殿下哄高兴了，这个丫鬟我送你也无妨。”
“你有什么条件？”
四皇子笑着上前一步，居高临下的看向南荣漓白。
“你跪下，给本殿下磕上三个响头，本殿下就把这个贱丫头送给你，如何？”
南荣漓白瞳孔剧颤，没想到四皇子这么过分。
他本能地要拒绝，却感觉衣摆一紧，一只血乎乎的手拉住他。
怜花祈求的哭诉，“国师，您大慈大悲，求您垂帘，救救奴婢吧。”
“您受万民香火，承天命而生，最是慈悲仁善。”
“现在只要国师叩头，就能救下奴婢的性命，少增一缕冤魂，对国师而言，难道不值得么？”
“只要国师救下奴婢的性命，从此以后，奴婢为您赴汤蹈火，在所不辞！”
说话间，她不停的叩头，本就血肉模糊的脸，显得越发狰狞。
血与泪水混合落下，怜花悲愤的嘶鸣声中，带着股绝望的味道，南荣漓白不忍的阖眼。
“你说得对……”
南荣漓白脸色发白，身体绷的很紧。
“既承天命，自当心怀悲悯，为苍生舍身。”
只是叩头罢了，能换一条人命，尊严又算得了什么。
南荣漓白狠狠闭上眼。
砰——
额头触地的声响沉闷，带着钝痛。
一如今时今日。
南荣漓白回过神，认真看向嗫嚅不语的怜花。
“怜花，你还记得曾经说过什么吗？”
怜花喉头一哽，“奴婢时刻不敢忘记。”
她深深叩首，真心实意道：“主子的恩情，奴婢感怀在心。”
南荣漓白没有半点放松，紧盯着怜花，心里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果然。
怜花的声音再次传来。
“奴婢经历过生死，更知道濒死的恐惧，主子不想死，奴婢也不想。”
她猛地抬起头，“您的恩情，奴婢只能下辈子再报答了。”
“还请主子不要辜负殿下的好意，安生去军营服役吧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