鸦九在尤雾面前微定，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，目光清冷如雪。
明明用的是同一副躯体，给人的气场却大不相同。
尤雾忍不住吞了口唾沫。
随后，她从鸦九的脸上看到了一瞬的震惊，以及眸色恍然。
若只靠天生灵体，想要拔出无双是不可能的。
因为那场大战受创，鸦九修为回退至化神后期，应付这几个筑基小屁孩还是大材小用了些。
她问：“你今年多大？”
“十，十五岁。”
尤雾怯怯地看着鸦九，心道原主之前恪尽职守地当炮灰，应该没招惹过她吧？
“弟子可有何处做的不妥？”
鸦九垂眸，神情多了几分悲凉。
“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。”
剑灵主在十年前陨落，鸦九一心求道，苦苦追随她，亲眼看到她与天地剑冢的尘埃融为一体。
剑灵主陨落前那段莫名出现的虚弱期，一直是鸦九心中的困惑。
在她印象里，剑灵主修为不凡，英姿绰约所向披靡，根本不可能存在什么弱点。
除非。
除非她失踪的那几年，悄悄诞下了子嗣，这个时间节点与这个少女的年龄刚好对得上。
可这世上，真有这么巧的事吗？
鸦九敛去眸中情绪，声线稍微柔和：“是你拔出了无双。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尤雾。”
鸦九喃喃道：“尤雾，尤物。是个好名字。”
“你可知你的母亲是谁？”
尤雾按着原主的身世一五一十地说：“不知。自我记事起便是一个人，后来被五大宗收养。”
鸦九：“……”
她将无双入鞘，碧色剑身在她手中，发出清脆剑鸣。
良久，她道：
“尤雾，你可愿意拜我为师？”
啊……啊？
尤雾怔愣片刻。
愿意愿意当然愿意！
尤雾刚要激动回话，又想起风长老那个孤寡小老头。
她要是走了，风长老一个人在飞云峰应该会很孤单吧？
于是尤雾顿了顿道：“弟子非常愿意。只是我先师从风长老，还需要花点时日与他老人家辞别。”
鸦九冷言：“他不同意？你且等着，我去削了他，把你抢来。”
说罢，鸦九杀气腾腾，就要负剑出门。
祁妙和江妄一看不对劲，一人一边拉住她的胳膊，两人疯狂对尤雾使眼色。
她忙道：“桥豆麻袋！长老，请三思！”
鸦九轻哼：“怎么？怕为师打不过他？这五大宗的人头，除开那几个血厚皮厚的，哪个不是一拧就掉？”
尤雾连忙摆手：“不是不是！风长老非常支持我来剑阁，只是弟子内心不舍，觉得有愧师恩！”
“……”鸦九略微思忖，道：“他给了你多少恩情？为师给十倍。”
尤雾：“不是恩情的问题……”
“一会儿去账房领十万灵石，报我的名字。”
尤雾：夺少？？？
“怎么，还嫌不够？那就领一百万。”
尤雾头摇得像拨浪鼓：“不不不，够够够。”
怎么感觉剧情走向越来越偏了？？
“你只需每日来我剑阁练剑，对外声称，你是我鸦九教出的弟子。”
“其余的，我不会干涉。”
尤雾：“那我还能住在风长老的飞云峰吗？”
既已拜师，那自然是应该住在鸦九的剑阁。
鸦九想起风长老那个喜欢热闹的孤寡老头。
要是尤雾走了，他该不会追着在后面喊：“徒儿，徒儿……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啊……！！”
画面太美，鸦九懒得看。
爱护空巢老人，人人有责。
于是她松口：“可。”
尤雾喜不自胜：“多谢长老！长老，您人真好，英姿飒爽人美心善！”
鸦九疯狂压下自己上翘的嘴角，沉声说：“花言巧语，这招对我没用。”
“至于你们两个。”鸦九侧目，余光扫过祁妙和江妄。
两人皆身躯一震。
“身为搭档，剑意不合。在门口挥剑一万次，做不完，不许回去。”
祁妙哀声连天。
“一万次？？！要不您直接把我胳膊卸了吧！”
不待祁妙讨价还价，三人眼前视野迅速变换，再眨眼时，脚下已处于剑阁外的空地。
鸦九不愿见人时，便喜欢扫地出门。
剑阁中飞出一把青色长剑，噗嗤一声，再次插进刚才的土坑里，气势汹汹。
有这把剑监管，这事儿没法糊弄。
尤雾为他们默哀。
祁妙还在泄气，回头看时江妄已经拔出将忘开始挥剑，她一个激灵，赶紧爬起来挥剑。
“可恶。别偷偷卷我啊混蛋！”
江妄：“谁想卷你了？！今晚食堂限量一百个桃馒头，我不想错过。”
看了一眼天色，再不快些，就真要赶不上了。
“一百个？？这么少？不行不行我也要去，你等等我啊不许抢跑！”
桃馒头……？说的应该就是豆沙包吧。
这对活宝。
尤雾坐在石头边上，等着他们一起吃晚饭。
忙活了大半天，她这才想起来今天都没看到过叶沉景。
他去哪里了？
与此同时，宗主阁。
雪宗主看着桌上一口未动的茶，笑问：“怎么不喝？怕为师给你下毒？”
叶沉景垂眸，道：“只怕你们如今已经毒不死我。”
他语气格外疏离，雪宗主叹道：
“沉景啊，你是还在怪为师当年没能护好你吗？那时的情况，为师已经尽力，但天道阁那边迟迟不肯松手……”
叶沉景将茶杯扣在桌上，似笑非笑：“十年前的恩怨，何必再拿出来说？”
“我如今已是魔君，若真要算起旧账，天道阁那群老不死的，能逃得了吗？”
雪宗主：“可他们如今有弑魔剑。”
他慢条斯理地品茗：“你回万剑宗的目的，也是为了混入大比获得剑首，拿到弑魔剑吧？”
叶沉景：“……”
他不说话，雪宗主却是个嘴上闲不住的。
他语气玩味，陡然换了个话题：“你成婚了？”
叶沉景眉心一跳，下意识抚上额间的道侣契，他已经竭力将它隐藏，雪宗主应该看不见才对。
果然下一秒，雪宗主那不正经的声音悠悠飘了过来：“没想到真是如此，还结了契。让我猜猜，是不是你带来的那个姑娘？”
叶沉景眼神幽幽：“……你够了。”
“瞧。你还是和以前一样，明明什么都没有说，心思和动作却摆在明面上。”
“少年时期，正是藏不住心思的时候。为师明白的。”
叶沉景冷嗤：“你想多了。”
想起自己带尤雾来万剑宗的目的，他的声音越发薄凉：
“与她结契并非我所愿。她是沈江白的未婚妻，我叶沉景，还没有觊觎人妻的癖好。”
“之所以将她留在我身边，只是因为……”
“她是一把用来对付沈江白的利剑。”
雪宗主摸了摸花白的胡须，看向他的眼神越发复杂起来。
“沉景，你果然还是没有放下往事。当年是我没能护好你，辜负了叶氏的重托，你的母亲，还有你的弟弟……”
“要是没有其他事，我先走了。”叶沉景不等雪宗主说完，便决然起身离开。
他走到门口，步子稍顿，偏头道：“你这里的茶，与十几年前别无不同。”
“一样的让人难以下咽。”
说罢，大门合上。
只留雪宗主一人待在阁中，无声叹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