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惯性是巨大的。丰川祥子奋力一扑,那股前冲的力道非但没能将对方拉回安全地带,反而像是压垮天平的最后一根稻草。绿衣女生的身体彻底失去平衡,而祥子自己也被那股下坠的趋势带着,整个人向前踉跄。
一瞬间,世界天旋地转。祥子的指尖离开了坚实的地面,视网膜里只剩下飞速放大的铁轨和枕木。下坠的失重感攫住了心脏,时间仿佛被拉成了慢动作。
完了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一股强大而沉稳的力量从侧后方传来,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抓住了祥子的手腕,另一只手则捞住了那个绿衣女生的后领。
“砰!”
那股力量猛地向后一拽,将濒临坠落的两人硬生生从死亡线上扯了回来。这两人被拉起后,身不由己地向后摔倒在地,手脚和书包缠作一团。祥子的书包被甩开,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——几张乐谱、一本崭新的笔记本、还有一个小巧的人偶挂件。
而那个出手相救的身影,却只是稳稳地后退了两步,便站定了,仿佛刚才那千钧一发的拉拽,对她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。
就在此时,电车从桥下呼啸而过,模糊的铁灰色车身卷起狂风,震耳欲聋的鸣笛声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撕裂,连桥面的水泥地都在微微颤动。
一时间,周围只剩下两个女孩粗重的喘息,和电车远去的轰鸣。那个穿着绿色校服的女生浑身发抖,双手捂着脸,肩膀剧烈地抽动着,发出压抑的呜咽。
祥子用手肘撑起身体,发丝凌乱,膝盖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。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,那是一种狂野而失序的节奏。
“真是的,怎么那么不小心?”
一个清澈又带着一丝责备的声音在头顶响起。
她循声望去,只见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,眼睛如晨曦般明亮,一只老式的单片眼镜轻巧地挂在右侧眼睛上,令她多了一丝与众不同的书卷气。她的身手矫健得不像话,旁边放着一个鼓囊囊的公文包。来人穿着和自己同款的月之森高中部制服——带有白色变形领的白色水手服与藏青色一本线连衣裙,系着浅灰色腰带和黑色领绳,脚上是白色短袜和棕色制服鞋。
正是她上学时LINE上联系过,第二次谋面的“学姐”。
“晓山……绘名……学姐?”
祥子的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颤抖与难以置信的困惑。
站在她们面前的“晓山绘名”,也就是丰川清告,表面上维持着学姐的从容,心中却也是一阵后怕。在中午告别了孙会长后,他没有片刻耽搁,立刻执行了计划的第一步。他迅速换上一套破旧的衣服,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不起眼的流浪汉,潜伏到了羽丘女子学园的门口,并锁定了目标——看上去相当小个子的女生高松灯。
高松灯的资料和照片他早就烂熟于心,认出来并不难。凭借着系统赋予的8点感知属性,他可以隔着很远的距离进行跟踪,既能掌握对方的动向,又不会被当成可疑的痴汉而引发骚动。
当见到高松灯独自一人走到这座跨线桥上,并停下脚步时,丰川清告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。他悄悄拿出属于“丰川清告”的手机,屏幕上显示着女儿的定位——家庭版手机系统自带的功能,这可比偷偷安装定位器要稳妥和高明得多——祥子的光点,正不偏不倚地朝着这个方向移动。
他一边紧盯着祥子和高松灯的信息,一边用另一部手机(“丰川清告”的手机)的两个不同App,同时和华国那边的孙会长等人保持着联系,说明着下一步的安排,还顺手处理着佑天寺若麦那边的一些情况,真正称得上是“日理万机”了。
一切都在计划之中,甚至比预想的还要顺利。丰川清告原本准备了好几套备用方案:比如,万一高松灯这几天就是不去这座桥上“思考人生”,他该如何引导;又比如,万一祥子不走这条固定的路线回家,他又该如何不动声色地安排一次“命中注定的邂逅”。在他看来,像原作里那种“少女追逐一朵飞舞的花,结果恰好撞在另一个人怀里而相识”的桥段,在现实中发生的概率微乎其微,充满了都合主义的荒谬感。
但现在看来,这些后手似乎都用不上了。
“邦多利”世界本身的时间线修正力,远比他想象的要强大和顽固,至少系统没有在这最关键的第一步上给他设置障碍。
唯一超出预料的是——他看着摔在地上的女儿和那个差点成为悲剧主角的女孩,暗自皱了下眉。
这孩子,救人时候用的力气,未免也太猛了一些。他不禁感到一阵后怕,如果刚才自己反应再慢半分,让她俩真的摔下去了……那这本书恐怕就当场成了“神作”,因为他这个主角的爹,也就真的要“成神”——Game over了。
多亏了自己在看到祥子冲过来之后,就立刻放弃了流浪汉伪装,飞速戴上了单片眼镜【变装眼镜】变成“晓山绘名”的行头准备上前打个招呼。也多亏了系统给的9点体质,否则以祥子那奋不顾身的一扑,带起的下坠力道,他就算赶到也根本来不及,更别提单手一个把两人都提溜回来了。
饶是如此,那股冲力也让他始料未及。为了在瞬间发力,他几乎没能控制好力道,现在想来,恐怕在那两个女孩被抓住的衣服部位,都留下了清晰的手印……丰川清告下意识地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。还好,现在是变装状态,手也是幻化的,比真实少女的手要大上一圈,应该……不会留下什么破绽吧。
不过,后面把两个女孩“摔”在地上,就不是他控制不住力量了,而是故意的。
一是为了掩饰。一个女高中生能把两个下坠的人拉回来,这本身就已经离谱到家了,要是还显得轻轻松松,那就不叫离谱,叫怪物了。搞得狼狈一些,笨拙一些,才能让这份“怪力”显得不那么突兀。
其二,也是最重要的原因——他看了一眼正撑着地、膝盖上明显已经擦破皮的祥子。
这孩子要是不受点伤,接下来怎么能顺理成章地发展到去高松灯家里贴创可贴的剧情呢?
为了白祥老师的“大计”,只能委屈一下她了。丰川清告在心里默默地想。
“谢谢您,晓山学姐。”
丰川祥子忍着膝盖的疼痛,挣扎着爬了起来。她先是礼貌地向这位出手相救的学姐道了谢,随即立刻转向那个仍瘫坐在地上的绿衣女生,语气中带着劫后余生的急切与不容置疑的严厉。
“你不要紧吧?”她俯下身,紧紧盯着对方,“抱歉刚刚撞到了你,还差点......但是,绝对不可以死啊!”
那名被称为高松灯的女生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得缩了缩脖子,双手无措地摆动着,嘴里发出了不成句的音节:“额,gugugu……”
“你刚才是打算自寻短见吧?”祥子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,她无法理解,也无法容忍这种对生命轻易放弃的行为。
“不……不是……”高松灯终于挤出几个字,小声辩解道,“是……是花。”
“花?”祥子愣了一下,随即更加激动,“花和你的生命哪个更重要?不对,花也是有生命的,我们应该爱护!但……”
“因为是凋落的花,”高松灯打断了她,用一种近乎梦呓的、独特的逻辑说道,“所以……应该死掉。”
“死?哎?”
祥子的话语卡在了喉咙里。她看着对方那双纯粹又有些电波系的眼睛,终于明白了什么。原来那危险的举动,不是为了赴死,而是为了追逐一朵凋零的花?
一股热气瞬间涌上脸颊,她意识到自己闹了个天大的乌龙。刚才那番正义凛然的说教,此刻显得如此滑稽可笑。
“抱歉,原来是我误会了。”祥子的声音低了下去,她尴尬地撇过头,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裙摆,“贵安。”
就在这尴尬的气氛即将凝固时,一个平淡的声音插了进来。
“花和生命,对我都不重要。”一直沉默旁观的“晓山绘名”突然开口道。
祥子和高松灯都惊讶地望向她。
“那什么重要?”祥子下意识地问道。
“晓山绘名”扶了扶脸上的单片眼镜,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,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戏谑。
“有命花,对我很重要。”
丰川祥子被这句谐音冷笑话噎得有些无语(日语的谐音也是这样),她决定不再深究这位学姐独特的金钱观,礼貌地站起身,打算招呼着“晓山绘名”一同离开。
“学姐…….”
“那个……请等一下。”
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叫住了她们。
高松灯也挣扎着站了起来,她的目光落在祥子白皙膝盖上那片刺目的擦伤上,伤口还在渗着细小的血珠。她鼓起勇气,发出了没啥底气邀请:“我家就在这附近……如果不介意的话,请到我家处理一下伤口吧。”
丰川清告见状,心中暗喜。一切顺利,核心剧情已经接轨。他正盘算着如何找个借口功成身退,把舞台留给这两个少女,结果高松灯的目光又转向了他。
“这位……前辈,也一起?”
丰川祥子也顺着高松灯的视线,期待地看向了这位一直站在大桥栏杆的“学姐”。
被两双纯洁的少女眼眸注视着,丰川清告只觉得一阵无奈。他默默地将手伸进口袋,摸了摸那部作为备用联络手段的手机,做好了应对一切突发状况的准备。
哎.......
他现在真可谓是道路曲折走不完,前途光明看不见。
……
“兄弟们,怎么回事?!” 孙会长沉声问道,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。“一个Livehouse,到现在还没拿下,上面批的经费,足够我们把银座六丁目这条街买下来了!怎么,真当我孙某人是老糊涂,还是有人想层层吃回扣,中饱私囊?!”
几个西装革履的助手神情严肃,挺直了腰板,正在接受领导的训话。
“会长,这件事确实遇到了一些困难。” 那个细长眼睛,好似四条眉毛,一看就是负责外联的小组长,略带愧疚地说道,“咱们的弟兄们,都是对组织事业忠心耿耿的,谁知道那个老板娘,都筑诗船,是个滚刀肉,软硬不吃,死活不肯卖RiNG。”
“该用的方法都用过了?” 孙会长皱了皱眉,语气平静地问道。
“都……都用过了。” 小组长声音越来越小,“明着给钱,暗里施压,能想的辙都想了,可那娘们儿,油盐不进,水泼不进,简直邪门!”
“嗯,我们在小日子经营多年,和一些左翼的朋友一直保持着联系,他们的情况呢?” 孙会长问道。
“别提了,会长。” 另一个助手苦着脸说道,“现在是资本主义‘法制社会’,他们也怕引火烧身,咱们那点关系,也就够平时吃吃喝喝,真到关键时刻,指望不上!”
“那东唐(东京唐人街)那边,平时和我们保持经济联系的那些社团呢?” 孙会长问道。
“他们也了解了一些情况。” 小组长回答道,“据说,都筑诗船和浅卷家有些关系,有人看到浅卷家的大小姐的朋友在为她做事。浅卷家在小日子和米国都有很深的影响力,他们这些混黑道的是万万不敢招惹。”
“浅卷家……浅卷财阀.......” 孙会长微微皱眉,陷入了沉思。
浅卷家,确实是一个需要某个战线上有所区别的对象,需要谨慎对待。
“看来,我们这次遇到了一些挑战。” 孙会长缓缓说道,语气依然沉稳。“弟兄们,不要灰心,不要气馁。我们面对的困难还有很多,但只要我们坚持正确的方向,就一定能够战胜一切困难,(过审删减........),完成交给我们的任务!”
房间里一片寂静,只有孙会长沉稳的声音在回荡。大家都知道,这位来自华国的商会会长,是一位经验丰富、意志坚定的老调查员。他这般镇定的态度,着实让大家也都更有底气了。
孙会长突然目光炯炯地看向助理小周:“都筑诗船这个女鬼子就没什么软肋吗?”
小周苦笑一声,道:“我们已经尽力调查过了,她对于物质上几乎没什么追求,但她对音乐的态度非常认真,而且非常专业,估计只有真正优秀的音乐才能打动她。另外……她好像还有一个读国二的外孙女,名叫要乐奈,似乎也很喜欢玩吉他......”
孙会长立刻打断他,道:“给我那个叫做‘要乐奈’的女孩的资料,越详细越好。”
“啊?”
小周脸色一变,有些担忧地说道,“会长,我们的纪律是明确的,我们不能使用任何违反人道主义原则的手段!上面也多次强调,不能搞那些不正当的手段,影响我们的形象!”
“谁说我要亲自去做什么?!” 孙会长提高了声音,语气严肃而坚定,“我会和丰川清告联系,让他去负责评估这件事。”
“会长,这……这不还是一样的吗?!” 小周依然感到不安,“让丰川清告去评估,最终的结果,会不会……超出我们的底线?”
“小周,你怎么回事?”
孙会长眼色深沉,从沙发上站起身,走到窗边,背对着小周,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。
“按经历你也是个老调查员了,那么多前辈的事迹你也都知道,干我们这一行,是残酷的。” 他顿了顿,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,“有时候,为了更大的目标,为了(过审删减......)。这不是简单的个人恩怨或者道德评判,而是敌我问题,是立场问题!”
他的声音沉稳有力,没有任何动摇,“我们的‘邦性’,就是要能超越常人的情感!要忍常人所不能忍,行常人所不敢行,为常人所不齿,做常人所不屑!只有这样,才能完成组织交给我们的神圣任务!”
他转过身,眼神坚定而充满希望:“我相信,你以后会明白的。为了......(过审删减),为了我们共同的理想,有些事情,大抵是不可避免的!我们必须付出代价,甚至做出一些违背个人意愿的选择!”
“可是……” 小周还想辩解,但看到孙会长那坚定的眼神,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。
“执行命令!”
“是!” 小周立刻回应。
孙会长满意地点了点头,眼神重新变得平静下来。他走到小周身边,拍了拍他的肩膀,语气缓和了一些。
“小周,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,但你要相信,我们所做的一切,都是为了(过审删减).......我们的道路是光明的,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!”
孙会长转过身,目光深邃,仿佛看到了理想实现的那天。“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啊,小周,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,不能有丝毫的松懈。”
……..
东京都西川口Live house hearts,也就是已经被改造成停车场的SpAcE。
与此同时,一个异色瞳孔的白发少女正在逗猫玩,她的身后背着一把吉他。
她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,抬头看向天空,不知为何打了个寒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