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魂涧底,溶洞之内。
尸气森森,万魂哀嚎。
尸魇老祖志得意满,干枯的手指掐动着法诀,准备引动万魂幡,将苏幻烟与李日卿这两道强大的神魂彻底抽离、炼化。
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万魂幡大成,纵横柰州的景象。
苏幻烟与李日卿被尸傀死死压制,神魂受创,真气枯竭,连挣扎都显得无力。
李日卿嘴角溢血,眼神不甘;
苏幻烟面色苍白如纸,清冷的眸子里却依旧保持着一丝镇定,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变数。
就在尸魇老祖催动万魂幡,幡面黑光大盛。
两道凝练的魂锁即将彻底缠绕上苏幻烟二人魂魄的千钧一发之际——
一股难以言喻的、冰冷死寂到极点的气息,毫无征兆地降临了!
这股气息并非磅礴浩瀚,却带着一种绝对的“空”与“无”,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、声音乃至生机。
它所过之处,溶洞内原本浓郁翻腾的尸气,如同遇到了君王的臣子,瞬间变得温顺、凝滞……
甚至……流露出一种畏惧的意味!
尸魇老祖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,幽绿的鬼火眼瞳剧烈跳动,难以置信地望向溶洞入口方向。
只见一个身影,不知何时,已然静静地站在那里。
自己竟然没有发现。
来人一身浆洗发白的单薄布衣,身姿挺拔,面容年轻却没有任何表情,一双眸子空洞得如同两口深井,倒映不出丝毫光芒。
正是李剑直。
他奉王掌柜之命“外出练习领域”,循着那一丝唯有他自己能感知的、留在苏幻烟身上的微弱煞气标记,找到了这里。
他的到来,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,却让整个溶洞的气氛陡然一变。
那些原本疯狂嘶吼、躁动不安的尸傀和活死人,此刻竟如同被施了定身法,动作变得极其迟缓,空洞的眼眶齐刷刷地“望”向李剑直,本能地传递出恐惧的情绪。
尸魇老祖心中警铃大作,厉声喝道:
“你是什么人?!”
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存在,明明感觉不到多强的真气波动,却让他这具修炼了数百年的尸魔之躯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。
尤其是自己赖以成名的尸气,在此人面前竟如同遇到了天敌!
李剑直没有回答。
他甚至没有去看被制住的苏幻烟和李日卿,仿佛他们的生死与他无关。
他的目光,直接落在了祭坛上空那杆黑气缭绕的万魂幡上。
在他的感知中,这杆幡旗汇聚了海量的阴煞、怨气、死魂之力,其能量之精纯庞大,远超他以往处理过的任何“肥料”或“材料”。
这,或许能对他的“八丈微型领域”的稳固,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。
见李剑直无视自己,反而盯着自己的宝贝万魂幡,尸魇老祖又惊又怒:
“找死!不管你是谁,敢闯老祖洞府,坏老祖好事,便一起成为万魂幡的养料吧!”
他虽觉诡异,但对自己即将大成的万魂幡仍有极大信心。
在他看来,此子气息古怪,或许有克制低阶尸气的手段,但在万魂幡这等级别的魔宝面前,定然不堪一击!
“万魂噬天!”
尸魇老祖全力催动魔功,将大半心神与魔力注入万魂幡!
刹那间,万魂幡迎风暴涨,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黑幕。
无数扭曲痛苦的魂魄虚影如同潮水般涌出,发出刺穿灵魂的尖啸,携带着滔天的怨气与尸气,朝着李剑直席卷而去!
这一击,蕴含了尸魇老祖毕生修为与万魂幡积攒的所有力量,誓要将这突然出现的诡异小子连同其神魂一同吞噬!
苏幻烟和李日卿感受到这股毁天灭地般的魔威,心中皆是一沉。
他们全盛时期尚可以抵挡万魂幡针对神魂的攻击,但如今是重伤之躯,只感觉魂魄都要被这魔音撕碎。
然而,面对这足以让任何先天境武者色变的恐怖一击,李剑直依旧面无表情。
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闪避的动作。
就在那无尽的怨魂黑潮即将把他吞没的瞬间——
李剑直周身,那八丈方圆的“微型领域”无声展开。
没有光华,没有气势,只有一种极致的“寂灭”与“归元”之意。
诡异的一幕发生了!
那原本凶戾滔天、足以噬魂蚀骨的怨魂黑潮,在进入李剑直周身八丈范围的刹那,仿佛冰雪遇到了烈阳,又像是百川归海,竟发出了……
欢欣雀跃的嗡鸣?!
是的,欢欣!雀跃!
无数狰狞的魂魄虚影,脸上的痛苦与怨毒之色竟在迅速消退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回归母体般的安宁与顺从!
那精纯的尸气与怨气,不再是攻击的能量,而是化作了最本源的阴煞之力。
如同温顺的溪流,主动地、源源不断地涌入李剑直的体内,更准确地说,是被他那“寂灭领域”所吸收、转化、提炼!
万魂幡与尸魇老祖心神相连,此刻幡体剧烈震颤,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!
尸魇老祖更是如遭雷击,猛地喷出一口暗绿色的尸血,眼中充满了无边的骇然与难以置信!
“不!不可能!!”
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:
“我的万魂幡!我的力量!怎么会……怎么会臣服于你?!你到底是什么怪物?!”
他感觉到,自己辛辛苦苦祭炼近百年、汇聚了无数生魂怨力的万魂幡,其核心本源正在被一股更高层次、更本质的“寂灭”之力强行剥离、吞噬!那感觉,就像臣子遇到了帝王,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起来!
李剑直依旧沉默。
他感受着海量精纯的阴煞元力涌入领域,被迅速转化为巩固领域的养分。
他那原本还有些虚幻的八丈领域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、稳固,范围甚至隐隐有向外扩张的趋势!
而失去了万魂幡力量支撑的尸魇老祖,气息瞬间暴跌。
那几具压制苏幻烟和李日卿的强大尸傀也失去了控制,动作僵住。
苏幻烟和李日卿趁机挣脱束缚,虽然依旧虚弱,但看向李剑直的目光,已然充满了极致的震撼!
他们亲眼目睹了这颠覆认知的一幕!
那让他们束手无策、险些魂飞魄散的万魂幡,在这少年面前,竟如同遇到了克星,不仅无效,反而成了对方的补品!
李剑直吸收完万魂幡大半本源,感觉领域暂时饱和,便停止了吸收。
他目光转向遭受反噬、萎靡不堪的尸魇老祖,空洞的眸子里,依旧没有任何情绪。
对他而言,苏幻烟和李日卿是生是死,并不重要。
他来这里,一是验证自己的“道”对这些阴邪之物的克制程度。
二是这万魂幡的能量对他有用。
现在,目的基本达成。
他看了一眼因本源受损而变得黯淡无光、甚至出现裂痕的万魂幡。
又看了一眼气息衰败、惊恐万状的尸魇老祖,似乎觉得没有再停留的必要。
于是,在苏幻烟和李日卿复杂难明的目光注视下,在尸魇老祖绝望的嘶吼中,李剑直转身。
如同来时一样,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溶洞,消失在幽暗的通道尽头。
自始至终,他没有说过一句话,没有看过苏幻烟和李日卿第二眼。
他来,如煞星天降,万魂臣服。
他走,如清风过隙,不留片痕。
只留下一个被吸干大半本源的万魂幡,一个遭受重创、道心几乎崩溃的尸魇老祖。
以及两个劫后余生、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的先天高手。
溶洞内,一片死寂。
唯有残余的尸气,还在微微波动,仿佛在诉说着刚才那短暂却足以颠覆一切认知的遭遇。
苏幻烟与李日卿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一个念头:
此子,绝非池中之物!
其道之诡,其势之凶,恐非常理所能度之!
危险程度超过自己所经历过的任何敌人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