乌云压顶。
雨点跟豆子似的，疯了的往下砸。
砸在江州港自贸区刚平整出的黄土地上，溅起一片泥浆。
狂风裹着江水的腥气，把工棚的铁皮吹得哗哗乱响。
一处角落。
几块巨大的防水油布被风鼓捣的直晃，底下有几个人影在泥地里挪动。
“快！快点！他妈的这鬼天气！”
带头的刀疤脸压着嗓子，吼了一句。
他们脚下。
一个刚挖开的大坑里，已经轻手轻脚的放了十几个锦盒。
黄泥混着雨水，从坑边滑下来，糊满了精致的盒子。
“最后一个了，老大！”
一个手下抱着个更大的锦盒，踉跄着跑过来。
刀疤脸接过来，一把抹掉脸上的雨水，手抖的比当年第一次杀人还厉害。
老板魏泽交代过。
只要渡过了今晚，月煞最重，子时三刻，所有“镇物”必须埋进“煞眼”。
差一秒都不行。
会死人的。
他打开锦盒，一块血红的古玉躺在里面，是条盘龙。
手电光下，那龙眼幽幽的，盯得他心里发毛。
“就是现在！放！”
刀疤脸死盯着手表。
时针，分针，秒针。
在十二点的位置重合。
。。。
五百米外的高地。
一辆黑色指挥车里，暖气开的很足。
车外风雨交加，车里是另一个世界。
秦川端着热茶，一言不发，就那么看着面前十几块监控屏。
屏幕上，刀疤脸那伙人干的每件事，都清清楚楚。
他身边坐着马东国。
市局的常务副局长。
高天明的人，这次行动的总指挥。
马东国四十多岁，国字脸，不说话也很有威严。
可现在，他看着旁边这个年轻人，嘴巴都快合不上了。
这年轻人，比他儿子大不了几岁。
这个局。
太大了。
大到他这个老公安，后背都在冒冷汗。
拿风水做局。
骗一个资本大鳄买赃物，走私，再亲手埋下去。
然后人赃并获。
电影都不敢这么拍。
“秦秘书长，时间到了。”
马东国看表，嗓音压的很低。
秦川点了下头，没吭声，拿起对讲机。
他的另一部手机也亮了，是给钱菲菲发消息。
“收网。要上头条。”
。。。
工地上，刀疤脸正喊着手下，把那血玉盘龙的锦盒往坑里放。
盒子刚落底。
嗡。
几十道车灯，从四面八方炸开，把这块角落照的跟白天一样亮。
“不许动！警察！”
“全部抱头蹲下！”
扩音器的爆喝声，差点把耳膜撕了。
刀疤脸和手下全懵了。
脑子一片空白。
他们还没明白过来，几十个荷枪实弹的特警，从土堆后，草丛里，猛的冲了出来。
黑洞洞的枪口指住了他们每一个人。
咔哒！
冲在最前面的，不是警察。
是电视台的摄像机。
镁光灯疯狂的闪，把这群亡命徒脸上的惊恐和错愕，全都录了下来。
钱菲菲穿着一身冲锋衣，雨水湿了头发，几根发丝贴在脸上。
那张漂亮的脸蛋因为兴奋，有点红。
她举着话筒，声音穿透了风雨。
“观众朋友们晚上好，这里是江州电视台新闻频道！今晚，我台记者跟随市公安局‘雷霆行动’专案组，在江州港自贸区工地，成功破获了一起特大文物走私与盗窃案件！”
她身后，警察已经把刀疤脸那伙人死死按在泥地里。
几个戴白手套的专家，在镜头特写下，从坑里捧出一个个锦盒。
那个血玉盘龙被拿出来时，一个老专家手都在抖。
“天呐！这是。。。这是国家一级文物，西汉南越王墓失窃的‘血龙玉’！公安部挂牌督办了二十年的案子！”
现场炸开了锅。
钱菲菲的语速更快了，充满了正义的激情。
“大家可以看到，现场起获了大量珍贵文物，其中不乏国宝级的重器！这起案件的破获，是我市打击文物犯罪行动的重大胜利！据警方透露，此次行动，我们不仅抓获了犯罪嫌疑人，更重要的是，打掉了一个长期盘踞在省内，以合法商业活勾当为掩护，实则从事非法文物交易的犯罪集团！”
镜头给了刀疤脸一个特写。
他面如死灰。
完了。
他知道自己完了。
什么“龙抬头”风水局。
这他妈根本就是一个囚笼。
一个从开始就给他们挖好的，必死的囚笼！
。。。
镜月湖会所，帝王厅。
魏泽正跟几个本地富商喝酒。
他今晚兴致很高，一张肥脸喝的通红。
只要过了今晚，那块风水宝地就等于打下了他的根。
秦川那个毛头小子，还被蒙在鼓里做梦呢！
他甚至能看见，自贸区建成后，自己坐着收钱的场面了。
“魏总，您真是高啊！那姓秦的小子，在您面前，就是个屁！”一个富商拍着马屁。
“哈哈哈！跟我斗？他还嫩了点！”
魏泽得意的大笑，刚想再吹几句。
手机疯了的响起来。
刀疤脸的号。
魏泽皱了皱眉，心里咯噔一下。
“喂？”
电话那头不是刀疤脸，是一个手下的哭腔。
“魏。。。魏总！出事了！我们被警察包了！人赃并获！刀疤哥他们全被抓了！”
“你说什么？！”
魏泽“轰”的一下站起来，手里的酒杯掉在地上，摔得粉碎。
包厢里一下就安静了。
“警察？怎么会有警察？！”他对着电话吼，脸上的肥肉都在抖。
“不知道啊魏总！还有电视台的记者！他们好像什么都清楚，就等着我们往下埋东西！”
“记者。。。”
魏泽脑子嗡的一下。
空白了。
一个念头炸开。
这是个套！
一个从头到尾，针对他的杀局！
啪。
手机从他手里滑了下去。
他整个人瘫在椅子上，浑身没了力气。
包厢里剩下的人你看我，我看你。
“魏总，您。。。您没事吧？”
“滚！都给老子滚出去！”
魏泽跟疯了的野兽一样，把桌上的酒瓶盘子全扫到地上。
那几个人吓破了胆，滚着爬着跑了。
他还没喘匀气。
包厢大门，“砰”的一声被推开。
进来的不是服务员。
是几个穿制服的警察，脸冷的像冰。
为首的掏出证件和逮捕令。
“魏泽，你涉嫌指使他人走私盗窃非法交易国家一级文物，证据确凿。现在，依法对你进行逮捕。跟我们走一趟吧。”
冰冷的手铐，铐住了他还在抖的手腕。
魏泽整个人都木了，软的像一团泥，被两个警察架着往外拖。
路过大厅，墙上的巨幕电视正在放晚间新闻。
钱菲菲那张英气十足的脸，正对着镜头。
“。。。据悉，此次行动的主要目标，天海集团董事长魏某，也已于刚刚在镜月湖会所落网。天网恢恢，疏而不漏，任何企图以金钱和权力挑衅法律尊严的行为，终将受到严惩！”
电视上是他的名字，他的公司。
还有那句冰冷的“落网”。
魏泽眼珠子瞬间就红了，喉咙里挤出野兽的嘶吼。
“秦川！我操你妈！”
回应他的，只有警察冷冰冰的一句“带走”。
指挥车里。
秦川看着屏幕里魏泽被押上警车的狼狈样子，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，但冷的吓人。
他关了监控，扭头看马东国。
“马局，辛苦了。”
“不辛苦，为人民服务！”
马东国看着秦川，那表情没法形容。
“秦秘书长，你这招‘囚龙局’。。。真是。。。我马东国干了二十年刑侦，今天算是开了眼了。”
“过奖。”
秦川淡淡的回了一句，看向车窗外。
雨停了。
月亮从云后头钻了出来，冷光洒在刚被暴雨冲刷过的土地上。
“龙抬头”倒是真应验了。
抬头的不是魏泽那条过江龙。
是他秦川。
魏泽这条以为自己能翻江倒海的恶龙，现在不过是他脚下的一块石头。
秦川的手机又震了一下。
王雅发来的。
【图片.jpg】
照片里，她穿着那件真丝睡裙，举着红酒杯，对着镜头送来一个飞吻。
下面还有一行字。
“我的秦先生，大获全胜，今晚，要不要来领你的战利品？”
看着照片里那个竟然能勾魂的女人，秦川似乎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。
但他只是笑了笑，关了手机。
魏泽倒了。
苏振邦断了一条胳膊。
但这还不够。
那笔被冻结的三十亿美金黑钱，才是他给自贸区准备的真正大餐。
这盘棋。
才刚开始。